第29章 狂妄
夜。
夜已深。
沉默。
酒楼无声的沉默。
江湖里的刀与剑在灯光下闪烁着银光。
赵长英搓着手指头，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在笑什么。
没人知道。
可酒楼里其他人在想什么，却可以知道。
他们在想，想赵长英是何人。
可一时想不起来，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似乎并没有他这一号人物。
秦青松蹙眉道：“这位姑娘与你可是有什么矛盾？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
“你想逞英雄？”赵长英声音愈冷，比吹进来的冷风还要冷十倍，“如果你知道她做什么，就不会逞英雄！”
秦青松听此一言，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位可怜女子，下意识问：“她做了什么？”
赵长英愤恨道：“她丈夫打死了我的狗！你说她该死不该死！她全家都该死！”
他说得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令秦青松眼皮一跳。
女子突然哭了，眼眶湿润：“我家里人全死了......”
赵长英笑得很开心：“死得好！现在只剩下你了！”
女子哭声越来越小，她的脚已站不稳，全无力气，不停的咳嗽，好似连肺都要咳出来。
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是在喊世道不公。
她死了。
直到最后依旧没人能救得了她的命。
世道有没有听见，尚且不知，可有人听见了。
秦青松眼眶有些湿润，他觉得世道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握紧了拳头，一个一个字吐道：“赵！长！英！”
“玉面剑侠？呵！”
赵长英轻蔑一笑，他的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匕首。
迎面再一抖，随即寒光一闪而过，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划破秦青松的脸，血扬半空。
两人离得很近，所以秦青松来不及躲，更来不及挡。
“秦大哥！”
丁贤弟在后面撑住，才免得秦青松吃痛摔倒。
秦青松捂着火辣辣的脸，血涌不止：“我......我的脸......”
每个人眼睛都看直了，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但凡是一言不合，就二话不说，破人面相。
赵长英嘻嘻一笑：“就凭你也配称玉面剑侠，以后改叫疤脸怪胎吧。”
“你怎么敢的！”
看到怀里情郎那副凄惨模样，丁贤弟含着泪，抬头狠狠瞪向赵长英。
“我有什么不敢的！”赵长英冷笑道，“放心，我不杀他，我不仅不杀他，还要替他在江湖扬名，让所有人都知道江湖上有一个疤脸怪胎！”
“你太过分了！”丁贤弟瞪大了眼睛，她想不明白江湖上为何会有这种人，“请各位帮我和秦大哥，抓住此恶贼，送至官府！”
丁贤弟目光扫向酒楼里的其他人，但是一个帮忙的都没有，反倒是一个个露出古怪的笑容。
“官府？”赵长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不可开交，
“姑娘，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江湖的规矩，官府不管我们，我们亦不会去搭理官府。”一个汉子开口提醒道。
朝廷巴不得这群不听话的江湖中人全部内斗耗死呢，又怎么可能会去管理呢。
丁贤弟愣了愣，难以置信，甚至连否定自己是女儿身都忘记了。
“这姑娘倒是有些姿色，你去把他带过来。”赵长英吩咐道。
“是。”
那名穷酸秀才答应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抢人。
“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着，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逃脱得了呢，“我是丁文淼！当朝宰相丁侯傅是我爹！他不会放过你的！”
穷酸秀才此言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松手。
酒楼众人亦脸色大变。
赵长英顿时不悦：“你怎么松手了！”
穷酸秀才讪讪：“他爹乃是当朝宰相......”
“什么宰相不宰相的，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自然无人会知道。”
赵长英随口道，好似杀得不是人，而是一群鸡，一群鹅。
丁文淼更害怕了，怕得瑟瑟发抖。
秦青松强忍着痛疼，以剑撑地站起，血模糊了他的眼。
“是。”
穷酸秀才眼眸恶毒而锐利，像响尾蛇的眼睛。
声音尖锐急促，不停颤抖，像响尾蛇的声音。
从袖子里沿着手臂滑出了一条黑蛇，垂在了地上。
原来竟是一把漆黑细长的软剑！
迎面又一抖，软剑已抖得笔直。
丁文淼跟着发抖，汗毛悚栗，叫苦道：“难不成那是碧血蛇剑！你是碧血蛇君！”
穷酸秀才有些意外的看了丁文淼一眼，点点头：“想不到你居然认得我。”
怎会不认得。
倘若一个人，好端端小姐不当，却跑出来闯荡江湖，那么这个人定是对江湖感到十分好奇。
一个对江湖感到十分好奇的人，一定会去了解江湖。
听到“碧血蛇剑”和“碧血蛇君”这几个字眼，酒楼中有很多人被吓得面无人色，甚至溜到桌子下面，顿时惹得一阵鸡飞狗跳。
连阎信都听说过这个名字，黑风十八寨的二寨主。
论实力，在江湖上远超碧血蛇君之人数不胜数。
可若要论心黑，论手辣，很少有人能在碧血蛇君之上。
想不到，两年前黑风十八寨被攻破，他竟然没有死。
碧血蛇君开始杀人，他杀人的方式很简单，软剑缠在脖子上，手腕轻轻一带，便摘下脑袋。
即便躲开，只要擦出一点伤口，也会立刻中毒，全身溃烂且瘙痒。
中毒者无一不是自己挠死身亡。
片刻之间，死了三个人。
两个摘下脑袋的人，一个中毒死的人。
虽然都是死，但是那两个摘下脑袋的人，显然要比中毒的人运气好得多。
“好！好！”
赵长英连连叫好，时不时鼓掌。
李振安看到这时，忍不住叹气道：“好久没见到这么狂妄的人了，可惜，狂妄的人一般都活不久。”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得见。
这时人们才想起，那个女子过来找得是李大侠，而且一口咬定只有李大侠能救她。
如今看来，女子显然知道碧血蛇君不好惹。
尽管不知道这是哪个李大侠，但是不妨碍众人求救。
他们在求救。
求救声不妨碍阎信在说，语气斯文得听不出情绪：“也不一定，因为我比他还狂妄，但是我依然活得好好的。”
李振安诧道：“你怎么狂妄了？”
两人闲聊，酒楼中又死了几个人，多了几声惨叫。
“我自北方来，屠尽东南西。”阎信无悲无喜，轻声轻笑，仿佛淡漠了生死。
李振安眼中放光，咧嘴道：“狂妄！狂妄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