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先抑后扬
濮阳守将曹仁甫率军出城，携带了十数车的粮草、钱财，遇到匆匆回城的马车，不由多看几眼。
小羽以为是王玄琼率领的军队，敛气蜷伏车厢，一动也不敢动。
“站住，此路不通，请绕路。”
曹仁甫微微皱眉，在濮阳地界，有人敢拦自己？
简直闻所未闻。
他并非莽撞之人，抱拳道：“在下濮阳驻军将领曹仁甫，不知阁下隶属哪部？”
他深知，如果对方是自己麾下都尉，听自己自报名讳，肯定有所表示。
“你既是濮阳守将，不好好守你的濮阳，深更半夜跑出城来，意欲何为？”
曹仁甫心中了然，既然不是自己人，必然就是最近传的神乎其神的‘大雪龙骑’军无疑。
苏邕虽然极力掩护，对外声称大雪龙骑为大雪军，但军队之中，人心很难齐心，哪有不透风的墙？
两月前，段达就是打着李绍恭僭越之罪，偷偷潜回冀州，设计想将其一举歼灭。
“我麾下都尉未获我的命令，擅自带队出城，我不放心，这才出城寻找。”
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曹仁甫再次抱拳：“还请阁下放行。”
“你的都尉出城而去，想必自有前程打算，你这点人，就算找到他，恐怕也带不回去。”
苏定方另有所指。
曹仁甫好言好语，对方却像块滚刀肉，歪理邪说，总能找到搪塞的理由。
只能实话实说：“濮阳太守知道各位自冀州南下，一路上栉风沐雨，所以略备薄礼，还请各位笑纳。”
苏定方再次打断：“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若是需要，自会去濮阳取。”
曹仁甫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苏定方看向东方：“不出意外，濮阳此刻已被我大雪龙骑攻下，将军还请早做打算。”
曹仁甫大吃一惊，对方难道趁自己出城之际，率军攻下濮阳？
越想越是心惊，大雪龙骑近一年的名声，他早已如雷贯耳，陷阵、夺帅、斩将、先登。
每次都会出其不意，以少胜多，战绩斐然。
所过之处，敌人无不退避三舍，瑟瑟发抖，若真想进攻濮阳，岂是他所能阻挡？
再也无心纠缠，调转马头喝道：“速速回城！”
“且慢！”
山坡上，一人一马缓步慢踱。
“曹将军勿慌，我这副将平昔爱开玩笑，濮阳太守并非鱼肉百姓的官，我们怎能滥杀无辜，荼毒人命？”
曹仁甫提心吊胆的心，暂时沉落下去。
“将军既然来我营地做客，怎能拒之门外？”
李绍恭责备道。
“还请将军随我入营一叙？”
曹仁甫对来人有了猜测，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李绍恭前面领路：“斩杀敌人几何？”
苏定方回答：“全歼兵将五百。”
“我方伤亡如何？”
“十七伤！”
曹仁甫嘴角抽搐。
心想：大雪龙骑也不过如此，夸夸其谈，吹嘘战功，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先声夺人罢了。
就算大雪龙骑再厉害，也不至于灭掉五百精兵而不死一人，如此说，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少年还是年轻，殊不知自己从军多年，早已不是几句话所能恫吓。
“嗯！”
李绍恭点头：“自明日开始，受伤的兵卒，训练强度增加一倍，我大雪龙骑只要勇士，不要软蛋。”
“是！”
受伤的兵卒惭愧低头。
曹仁甫疑惑不解，受伤的兵卒，不该好生安抚、犒赏么？怎么还要受罚？
内心对大雪龙骑的印象，再落一阶，奖罚不明的主帅，怎能带好一支军队？
还以为传说中的大雪龙骑，该是何等的惊世骇俗，闻名遐迩呢！没想到盛名之下，也不过如此。
无意瞥到路边景色，曹仁甫瞳孔一缩。
官道两侧，出现许多像是濮阳兵卒的尸体，密密麻麻。
麾下兵卒像见鬼一般，目瞪口呆，抵近观察，发现的确是濮阳兵卒。
曹仁甫瞬间怒不可遏：“李将军，王玄琼不知所谓，非要跟你作对，死就死了。
我麾下都尉想傍人门户，带兵出城擅离职守，死了也属活该；
可濮阳的五百兵卒何其无辜？为何要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苏定方嘿嘿一笑。
靠近曹仁甫解释：“曹将军这可就错怪我们了，大雪龙骑一路南下，何曾有过乱杀无辜？
要怪，就怪他们出现的不是时候。”
“出现的不是时候？”
“是啊！”
苏定方耸耸肩。
“他们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在我大雪龙骑就餐的时候出现；
大雪龙骑有个特点，就是在用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搅，要不然...”
苏定方努了努嘴，示意地上的尸体：“会死人的。”
曹仁甫无语，这小将简直是个无赖，强词夺理蛮不讲理。
“杀！杀！杀！”
正当曹仁甫想再次发作之际，两旁突然响起震天吼声，差点把他魂魄吓丢。
大雪龙骑的营地，选择扎在一处陡峭的山下，营帐正面朝外，呈进攻之态，虽然是临时过夜，外围还是布置了不少沟壑暗渠。
往来巡逻的兵卒被坚执锐，目光坚毅，每处可以隐匿藏形的地方，都要巡查到位，确保不被遗漏，身上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营地外不少明岗暗哨，一路上，曹仁甫至少发现了不下四五处之多，暗中的斥候必然更多，心中暗自点头，少年治军还是有些能耐。
李绍恭热情的把曹仁甫迎进营地。
“听说，曹将军也是冀州人？”
李绍恭改用冀州话，曹仁甫脸色不善，强忍怒气没有发作。
“冀州南宫人。”
“我是冀州武邑人，算起来，你我算是老乡，正所谓他乡遇故人，实乃人生幸事。”
曹仁甫满腹狐疑，这小子想干嘛？怎么突然开始攀道？难道想让我倒戈？
“大雪龙骑一战封神，本将早已如雷贯耳，将军剿而不灭，俘而不杀的作风，更值得我等学习，今日有幸来营做客，备感荣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客气攀谈，自己也不好继续摆脸，两人开始畅聊。
就家乡风土人情、带兵打仗、时下局势展开探讨。
曹仁甫也向对方请教，大雪龙骑在冀州的屡次战役经过。
李绍恭将自己塑造成一名善谋攻心的文官，将大雪龙骑及苏定方，塑造成以一敌百，锐不可当的貔貅之师。
三国演义经由他重新演绎，故事情节颇具几分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味道。
曹仁甫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时而沉思，时而恍然大悟，听到精彩之处，忍不住拍案称绝。
内心对李绍恭的平易近人，深感满意。
徐太守还说此人用兵如神，极其难缠，现在看来，跟太守形容的杀神形象，大相径庭。
苏定方尬坐一旁，如芒刺背，老大满嘴跑火车，简直是瞎话界的鼻祖。
正当曹仁甫意犹未尽之时，李绍恭突然话锋一转。
“我大雪龙骑组建至今，从未乱杀无辜，就算是敌寇，只要愿意归降，都会以礼待之，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将军，以至于率军讨伐？”
曹仁甫摆了摆手：“嗨！刚才已跟苏将军解释，我麾下都尉想攀高枝，所以违令抗命，擅自率队出城。”
“曹将军以为我年少好欺？”
李绍恭目光一凝，曹仁甫瞬间感觉周身气压降至冰点。
“如果没得到长官首肯，那名都尉就算再有本事，也调不动五百兵卒吧？”
曹仁甫听之一愣，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变脸。
“你刚送来的这点东西，诚意恐怕还不够，希望曹将军最好给个合理的解释。”
嘶！
曹仁甫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子是属狗的吧？怎么说翻脸就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