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学不来
离开聚义厅，李绍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徐懋公乃翟让心腹，李密又是王伯当老师，两人目前都被委以重任，想把他们争取过来，还为时尚早，只能等十一月之后再说，但其他人却不一样，目前都是闲置状态，想彻底引为己用，应该不难。
程知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家丁早已把他的板斧备好。
“老爷，您什么时候去校场？”
程知节拍了拍酸痛的肩膀，他真不想去训练，那哪是训练？分明就是刑罚。
让他不解的是为何这么苦，大雪龙骑军还会晨钟暮鼓，甘之如饴？
难道他们有什么受虐倾向？
牙牙学语的长子程怀默路过门口，手里握着一把木斧。
拦住将要出门的家丁：“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程知节突然茅塞顿开。
自己的板斧太重，一举半个时辰，真能要了他半条命，如果用木斧伪装，那就轻松不少。
今日的校场，人山人海。
昨日观摩的兵卒，多被李绍恭充满热血的训话刺激，纷纷要求加入一起训练。
兵卒听说后，更多的人慕名前来观摩，足有数万人。
李绍恭手里拿着喇叭。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菜鸟！”
......
无数兵卒仰天躺在地上，每十人一组，胸前压着一根粗木。
李绍恭喊一句，他们便做一个仰卧起坐，不出片刻，新加入的兵卒已体力不支。
另一边，兵卒手里平举武器，练习如何握枪。
“杀！杀！”
另一边，一排排兵卒正在练习刺杀，一枪又一枪的捅入稻草人的心脏、脖颈。
未时一刻，李绍恭集合所有兵卒训话。
“斩将、夺旗、破阵，都听过大雪龙骑的事迹，想必各位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
但你们肯定不知道，大雪龙骑每次作战，都是零阵亡，知道这是为何？”
兵卒人头攒动，竖起耳朵屏息谛听。
张亮从人群中探头，他也想亲眼看看，李绍恭究竟怎么训练的兵卒，为何能培养出大雪龙骑这支貔貅之军。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因为大雪龙骑的每个勇士，都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袍泽；
大雪龙骑人人都能为袍泽流血牺牲，兄弟们，告诉我，大雪龙骑的军核是什么？”
“不抛弃，不放弃。”
“我听不见！”
“不抛弃，不放弃！”
八百余人的声音如九天惊雷，震耳欲聋。
围观兵卒念念有词，不抛弃，不放弃，这才是袍泽该有的信任。
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这才是大雪龙骑无往不利的原因。
“我对你们很失望，知道为什么？”
李绍恭指着今日新加入训练的兵卒，痛心疾首，失望摇头。
“就在今日，就在这校场，有人为了省力绞尽脑汁，偷奸耍滑；
训练期间都是如此，日后上了战场，就算不做溃兵，必然也会做降卒，这种人，你们敢把后背交给他么？”
“不敢！”
校场响起震天吼声。
“只可惜，这种人大有人在，他们就在校场，就在参与训练的兵卒当中；
没有杀身成仁的勇气，何来绝处逢生的契机？
所以，我对你们很失望，宁愿做孬种懦夫，也不敢努力争取一线活下去的希望，难道我不该失望吗？”
程知节羞愧难当，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围观的数万兵卒陷入沉思。
“知道大雪龙骑作战为何悍不畏死？”
环顾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因为他们相信袍泽不抛弃，不放弃。”
“三句话，一为公平，再为公平，还特么的为了公平。”
通过自制喇叭，李绍恭的话，传遍校场每个角落。
“有人生而为人，却把人命视若草芥，有人生而为人，却总高高在上；
每个人从出生就被打上标签，有人出身寒门，有人身份贫贱，有人生而为奴为婢，有人生来就是名门贵胄。”
“凭什么？”
李绍恭的问题发人深省。
“每个人通过努力，都该有成为王侯将相的机会，可是，朝廷阻断了我们进步的通道；
凭什么朝廷修建运河，却要我们自备餐食？凭什么为朝廷流血卖命，却要我们自备武器装备？”
“凭什么？”
李绍恭的话响彻校场，所有兵卒肃然起敬。
隋末之所以无数人揭竿而起，就是因为活不下去。
隋炀帝开运河，建东都洛阳，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却要数百万劳工自备粮食。
隋炀帝三征辽东，每次征集百万军队，每个兵卒都需要自备盔甲武器。
所有的压迫达到一个临界点，便会激起强烈的反噬，瓦岗军超半数都是因此而走上谋反之路。
李绍恭每句话，每个字，都说到他们心坎。
就像游离于身躯之外的另一个自己，说出他们想表达，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心里话。
“自明日起，我将再次踏上征途，为了心中的正义和公平，去反抗昏聩的统治者；
我需要你们的帮忙，需要与我同样受过压迫，而奋起反抗的勇士并肩作战；
将士们，愿不愿跟我一起分田地、打土豪、杀狗官？”
“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李绍恭击打胸膛。
“愿不愿跟我一起，向统治者讨要正义和公平？”
“愿意！愿意！！愿意！！！”
校场响起地动山摇的呐喊。
......
“想跟我为自由而战的勇士，随时可以过来登记；
不管你是屠夫还是猎户，又或者是杀人犯，只要心怀赤胆忠心，都将是我李绍恭的袍泽兄弟。”
无数兵卒蜂拥而至。
“我要随将军去杀敌！”
“我要追随将军，为了公平而战。”
张亮无奈摇头，喟叹一声转身离去。
李绍恭巧舌如簧，妙语如珠，针针见血，字字珠玑。
这是天生的本事，教不会，学不来，非但他学不来，所有人都学不来。
汉末，张角攘臂高喝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无数人便为之疯狂，大汉王朝因此而泯灭。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把胸膛对准敌人，把后背留给袍泽；
不抛弃、不放弃；
随便一句，都能让毫无斗志的兵卒热血沸腾，让濒临溺毙的颓军斗志昂扬。
张亮确信，只要李绍恭肯振臂高呼，立即便能号令万军，吊民伐罪，征讨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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