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兵？是匪？
这几日，李绍恭几乎彻夜不眠，案头堆积了厚厚一沓书信，一旁亲兵忙忙碌碌，每封信都是战地家书，是李绍恭为战死将士家属写的亲笔信。
有了这封信，兵卒亲属等于有了一道敕书，李绍恭在信中表达兵卒因何战死，并承诺对方，家中父母老人此后由他赡养，子女由他抚养。
这日，军营校场摆放了数百口简易棺材，洛口数万百姓齐聚街头，人人身披缟素，脸色肃穆沉重，数万兵卒分站两侧，一直延伸到城外。
“将士们！”
“吼～”
数万将士异口同声，声震九霄。
“让我们送勇士最后一程。”
“吼～”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你们要铭记每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们为了大家的理想，倒在前进的路上，你们吃到的每一粒米，都是用他们的鲜血和意志铸成。”
“吼！吼！吼！”
“起棺！”
千余名头戴白带，腰束白条的将士，怀着沉重的心情抬棺，李绍恭擎举引魂幡，走在队伍最前沿。
阵亡的若是普通兵卒，便由什长台棺，若是什长，便由旅帅台棺，若是旅帅，便由都尉台棺。
街道两侧的兵卒无不感慨震撼。
昔日战死兵卒，大多会曝尸荒野，或挖个大坑草草掩埋，他们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生逢这个乱世，战死者能入土为安，已是荣幸，能有一口薄棺入殓，已是无比荣宠，郏县战死的兵卒，却让他们对荣宠有了新的定义。
有坟茔，有墓碑，有棺材，百姓披麻戴孝，袍泽夹道相送，长官抬棺，将军扛幡，放眼古今，都是从未有过的高规格。
李绍恭亲手写的战地家书，更让无数兵卒为之动容，将军对他们的恩宠，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心潮澎湃，想要立即为其奉献生命。
这一刻，不管是新降的兵卒，还是洛口原有守军，对生死有了新的定义，死亡不再是恐惧，而是生命中最闪亮的高光时刻。
他们甚至想要战死疆场，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活了几十年，从未被人如此重视，从这天开始，三万洛口守军彻底纽结成绳。
郏县一战，大雪龙骑再次得到补充，人数达到一千五百，兵卒争先恐后，想要加入先登营，经过数轮筛选，扩展至一千人。
此战收获颇丰，李绍恭却对此并不满意，想彻底震慑洛阳，这一战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扩大战果，为十月份的会战做足准备。
休整数日，两队兵马再次悄然出城。
伊阳！
地处郏县以北，汝州以西，离东都洛阳更近一步。
伊阳有八千重兵镇守，此地若是破城，洛阳的门户便彻底洞开。
郏县之战，消息已通传各城，李绍恭总结经验，入城若不能携带武器，只要被敌人发现，必是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所以，劫掠伊阳，他打算改变战略。
伊阳以南，有个叫三屯的小镇，此地是伊阳辖下的一处前哨，南上伊阳的必经之路。
此地由乡保管辖，今夜，三屯镇灯火摇曳，热闹非凡，乡保新纳了一房小妾，哨站的兵卒全被邀请到家中热闹。
乡保家高强大院，占地极广，他并非三屯镇本地人，而是洛阳世家门阀旁系子弟，家中有人做官，全家鸡犬升天。
日暮黄昏，院内张灯结彩，一列列红灯笼照亮整个每个角落，十数张酒桌摆在院子里，酒桌上摆满各种美食佳肴，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乡保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迎接来客。
乡保是个近五十的老头，头顶发髻高束，额头皱纹层叠，开怀大笑时，少了一颗门牙的嘴很是费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觥筹交错之间，祝词连连，宾客尽欢。
突然，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宴会大厅，为首之人身穿虎皮，裸露胳膊刀伤，说话老气横秋，满口的脏言秽语，不算地道的河南话难分真假。
“老子来自瓦岗山，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你们最好坐着别动，不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闯入大堂的百余名匪寇，人人肌肉虬结，目光暴戾凶狠，手提利刃，裸露伤疤，一看就是常年在刀尖舔血的土匪。
堂上来宾全都面面相觑，不敢擅动，面对官兵，乡保不怕，因为上面有人，面对蛮不讲理的土匪，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为首的黑大个来到一张方桌前，看着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及美酒佳肴，条件反射拿起了酒，即将入口之际，似乎又想到什么，咬了咬牙，最终将其丢到地上。
“谁是当家的，站出来让老子瞧瞧。”
乡保胸前带着大红花，战战兢兢从主座站起，低首下心一脸讨好。
“爷，小人今日大喜，不宜见红，还请您大人大量，所有的兄弟都入座，让小人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少特么废话，老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只为求财，不为吃肉，你要拿不出爷想要的东西，今天这红，怕是躲不过去。”
“有的，有的，小人这就给您拿来。”
乡保给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立即跑入内堂，须臾之后，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摆满银锭。
坐在主座下首的男子眸色阴鸷，看着盘子里的银锭，眼底闪过一抹眼热，伸手摸了摸桌下，他的武器就藏在这里。
他是此地哨站第一责任人，当值期间，因为贪杯擅离职守，今日若是出事，传回伊阳，自己人头不保。
扭头对身旁数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即点头领会，就在小厮即将把盘子递给黑大个之际，突然把托盘甩向对方，寒芒闪烁，藏于托盘下的匕首，迅即直取对方心口。
黑大个似乎早有预料，肩头大刀一翘，迅疾反转落下。
噗嗤～
小厮的匕首离他不足一尺时，再也无法靠近，霎时血花飞射，人头落地。
“动手！”
主座下首的男子一声令下，数十名坐在桌前的哨站兵卒利刃尽出，起身与土匪战到一起。
匪兵反应极快，都是血雨腥风的战场活下来的好汉，哪能被轻易暗算。
刀刃交鸣之声响彻大堂，宾客吓得肝胆俱颤，纷纷躲到桌下，生怕波及自身。
战斗持续了数十息之久，大堂便再次恢复平静。
中年商贾正躲在桌下瑟瑟发抖，突然感觉头顶有液体滴落，伸手摸了一把，顿时吓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数十名哨站兵卒全被斩杀，乡保胆战心惊，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使劲磕头，拼命求饶。
黑大个让众人仔细检查一遍，确认伪装成乡民的哨站兵卒全被解决，这才下令众人开始搜刮。
带血长刀架在乡保脖子，一股恶臭传来，低头一看，对方早已吓得抖成一团，大小便失禁。
哪里藏有银锭，哪里藏有细软皮革，乡保的回答像是倒豆子，毫无保留的供述出来。
“老大，你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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