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兵者诡道
洛口西岸！
随军军营！
传令兵脚步仓促，快速奔跑入帐：“将军，大事不好，敌军并未在辖区劫掠，还是选了落风坳。”
王世充双目微闭，眉头紧蹙，额间凝成川字。
小家伙想做甚？为啥非跟落风坳过不去？捻动手指，暗自思虑。
他与少年同样精于计算，双方自诩将对手看透，王世充以为：少年昨日选择落风坳，不过是故布迷阵，想误导自己误判，从而隐藏真正的目的。
对方精准绕过埋伏圈，选择在落风坳动手，这说明什么？
落风坳动手无疑是步险棋，此地虽相距洛河不远，却也是朝廷大军后方，十数万大军随时可以迂回包抄。
若不了解朝廷大军布防，对方绝不敢擅作主张，冒着被全歼风险，选择在此地动手。
除非......
王世充神色恭肃。
要么军营中藏有敌人细作，而且军职地位颇高，不然如何知晓自己的布防？要么对手已经渗透到方方面面，军营各部均有参与。
还有一种可能！
王世充稍作思忖，立即打消这个念头，总不至于是匪军斥候深入营地探查出来的，这也太不可思议。
细作？
眸色不明的双眼微微闪动，以手扶额，坐直身体，手指轻击案头，会是谁？
能够获取军力布防的将领，低于统领万军的别将，其他人并无入帐资格。
可别将以上的将领，不是自己心腹，便是越王亲信，这场战役毫无悬念，瓦岗全面溃败，势不可挡，谁会冒着生死不顾，临阵倒戈投敌？
对方安排中低级将领遍布全军？这种可能更是微乎其微，洛口匪军仅仅两万余人，加上降卒不过三万，对手目前最稀缺的便是都尉级别的将领。
他们分身乏术，自顾不暇，怎会此时把人才留在敌营潜伏，逻辑上说不通。
难道是他们？
这些年，王世充广泛收买人心，暗中结交英雄豪杰，不管是犯罪坐牢，还是怙恶不悛，只要还有利用价值，他便用曲解法律的办法，将其予以释放，继而想方让对方知晓自己对其施以的恩惠，令其诚服，感恩戴德。
为了能够收拢更多人才，他甚至培植一大批精通律法的讼师，让他们前往全国各地，利用律法漏洞，为他网罗人才。
去年江都北上，王世充利用多年积攒的人脉关系，成功说服不良人这个江湖最大的帮派，让其充当马前卒，承担自己亲兵侍卫的角色。
昨日，他们任务失败，败退西岸，劫掠敌军主将，却在渡河时将其释放，目前唯一跟东岸有接触的，便是他们。
这些年招降纳叛网罗的人才，不少都是来自不良人，王世充果断掐断胡思乱想的心思。
就算同族兄弟背叛自己，不良人也不会，博古通今的他，非常清楚不良人坚持的信仰是什么，瓦岗匪军乃朝廷蛀虫，他们绝对不会倒戈相向。
堂下的传令兵不敢擅动，生怕打断将军思绪，保持躬身抱拳姿势，安静等待对方下令。
在此之前，因为无辜打断将军思绪的传令兵，已有不下五人被杀。
今年八月，朝廷大军围困匪军，情势一片大好，彼时，传令兵只因没等到回话，故而出言提醒，不想将军长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割断传令兵脖颈。
从思绪中抽神，王世充当即下令：“令薛德音迅速围上，与王仁则两相夹击，前后合围，不得有误。”
王世充眼睑跳动，情绪翻涌，拳头重重敲在地图落风坳的位置，瓦岗的三千匪军，他吃定了，三清天尊来了都留不住。
“诺！”
传令兵躬身退出帅帐，发觉自己额头冒汗，冷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战，庆幸自己保住了项上人头。
落风坳外，挑选出想要掠夺的物资，兵卒结队驾车离去，刘黑闼肩扛大刀，摇头晃脑，威风凛凛。
长刀一边锯齿，形似獠牙，倒钩尖锐，豁口锋利，另一边刀刃藏于刀鞘，像极了刽子手。
李绍恭率军立于远处，大军黑甲白袍，猎猎作响，锋利的长枪前倾向地，红缨在风中欢呼雀跃，像企足而待的垂髫孩童，等待别人投喂。
时间匆匆，半柱香后，西方尘土飞扬，马蹄阵阵，沉重的脚步天崩地裂，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李绍恭很期待，来者是否是老对手，冀州的恩怨，尚未冰释，如今再次对垒，他不介意提前送对方出局。
想到今年初夏，他率领八百大雪龙骑被人摁在山谷，头都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队友死在敌人流箭之下，少年眸底的恨意便无法掩饰。
须臾之后，敌军出现在视野之内，为首敌将并不相识，对方见到少年身后清一色的骑兵，登时为之一愣。
薛德音明显知道对手的厉害，这一年，大雪龙骑声名鹊起，名震九州，自冀州开始，一路开挂，以少胜多的战役不胜枚举。
望着远去的劫粮队伍，他很想下令追击，却见骑兵拿出火折子，登时心底打怵，不敢擅动，遂让兵卒检查粮草，明白对方只是劫掠其中少部，大部物资尚在此地。
薛德音立即明白对方用意，若是他对骑兵发起冲锋，必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朝廷正规军不像冀州张金称那般好打，先前郏县和伊阳，李绍恭之所以屡战屡胜，主要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若当面锣对面鼓摆开阵势，鹿死谁手尚犹未可知。
对方的存在，就是为了拖住自己，让他投鼠忌器，若敢追击，这里的骑兵放火烧粮草，若不追击，只能放任对方阴谋得逞。
心中明悟，头皮发麻，对方的战术毫无破绽，把人性拿捏的恰到好处，犹豫片刻，最终选择止步观望。
目前只能等洛口大军来援，双方合兵一处，再将敌军击溃。
又过半柱香的功夫，东边隐隐传来声响，双方都已知晓，朝廷援军已至。
少年立即选择主动后撤，向南而退，薛德音见状，下令大军开拔，蹑踪尾随，紧紧咬着对方不松口。
李绍恭率军撤退，弛缓有度，进退有序，根本不像一支败军，薛德音数次想要突袭，却知麾下大军多为步兵，不沾速度优势，敌人若是想跑，他也望尘莫及。
内心不敢丝毫大意，敌军小将少年老成，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生怕自己被其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