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壮士魂不归！

咯哒咯哒～

迷雾中，凌乱不齐的马蹄声陡然响起，千余骑兵踩踏冻土，冲入迷雾深处，蹄声如雷，直扑洛口西岸某处营地。

大军纵马而去，为首的将领目光紧盯地上的数根红线，指引奇兵行军方向，迷雾中，月光的照射下，远处的敌营犹如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哨塔负责警戒的哨兵，内心登时一揪，一手握着刁斗，一手拿着鼓槌，尚未确定来者是敌是友，不敢冒然敲击示警。

洛口匪军今夜偷袭，早已被大军围困，此时冲过来的骑兵，不该是敌军才对，一座哨楼的两名兵卒对视一眼，无法做出裁决。

浓雾中的身影若隐若现，哨兵登时慌张，敌人穿戴的盔甲，与自己明显不同，当下确认敌袭，使劲敲击刁斗，向营内伙伴示警。

刁斗刚敲数下便立时哑火，两名兵卒胸膛插着数支箭矢，生气暴泻，翻身落下哨楼，死的不能再死。

刁斗紧随着从塔楼掉落，发出最后声响，顺着坚硬地面旋转几圈，倒扣滞声。

刁斗声隐隐传入营帐，兵卒脑袋探出营房，侧耳倾听，蹄声隆隆，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登时大惊失色：“有敌袭！”

营房内枕戈待旦的兵卒，迅疾跑了出来从地上拾起长矛短刀盾牌，快速组织防御。

骑兵速度很快，眨眼就冲至敌军营前，为首将领是名不足二十的小将，身侧跟着的副将，亦是年纪轻轻。

苏定方对敌营发出的响动置若罔闻，数日前的惨败，让他至今憋着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长枪猛挑，拒马登时飞出半空，重重落入坑内，拒马皆由整棵树木削尖制成，苏定方以四两拨千斤，直接将其挑起掀翻，坠入后面的绊马坑内。

遂军设置在营房外的第一道防御措施，被他轻松破解，顺手将其填充进第二道防御拒马坑内。

身下战马一声嘶鸣，四蹄高高跃起，纵身跨过绊马坑，径直朝敌营冲锋而去。

十数道飞爪从身后射来，尖刺的爪子紧紧扣住栅栏，奇兵掉转马头，将绳索另外一头绑在马鞍，猛甩马鞭，背道而驰。

轰隆一声，一大片栅栏被战马拖拽掀翻，快速朝营地外滑去，苏定方手扯马缰，骏马心有灵犀，四蹄再次高高跃起，刚好跃过滑来的栅栏。

眨眼之间，拒马、绊马坑、栅栏构筑的三道防线，被先登营撕开一道缺口，骑兵纵马飞跃，潮水一般涌入敌营。

苏定方心头怒意如火山喷发的前兆一般，只身冲了进去，长枪虎虎生风，不分青红皂白，逢人就杀。

手臂挥动，千余骑兵配合默契，兵分三队，前面的勇士负责斩杀，紧随其后的骑兵手持连弩，对敌军挨个进行点射。

这段时间，李绍恭看似穷极无聊，赋闲撩妹，暗中却依照前世经验，设计一款连弩。

这段时间，洛口木匠看似制作简易棺材，实际上夜以继日，加班加点生产连弩。

近一月努力，这才制作出勉强能用一次的连发弩箭，兵卒射完十发弩箭，立即取下斜挎背上的第二把连弩。

前面的同袍将敌人清扫干净，最后的兵卒点燃火把，劈开营帐，发觉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军粮，遂下令将其焚烧。

陷阵营所过之处，营帐立时火光冲天。

苏定方率军穿透敌营，掉头回望，整座军营火光冲天，炽热无比。

取出怀中哨子，高亢的声音随之响起，兵卒听到哨声，迅速靠了过来，集合部队不做丝毫停留，甩动马鞭，驰骋远去。

先登营以身入局，不惜冒着全军覆灭的风险，为陷阵营争取稍纵即逝的战机，必须速战速决，完成任务后，全身而退。

苏定方不敢懈怠，再快一些，或许还能驰援砥砺前行的同袍兄弟。

离开营地，侧耳谛听，判断发生战事的位置，最终选定一个方向，纵马狂奔而去。

王世充布下连环之计，利用洛阳粮草大做文章，不过是顺势而为，派王家军偷袭荧阳，才是他落的绝杀之子。

荧阳若能攻下，洛口即刻沦为孤城，彼时已经不再是影响全局的棋子，倘若荧阳不能迅速城破，亦能将其围困，切断洛口的粮草之道。

只要阻断瓦岗而来的援军，洛口、荧阳两城迟早不保，必将成为囊中之物。

东征之前，王世充便知瓦岗内部阋墙谇帚，荧阳得失，将直接影响瓦岗安危，为了大局，李密必然放弃洛口，断臂求生，召令李绍恭率军回援。

王世充知道少年并非轻易认输之人，故而判断对方必然兵不厌诈，反其道而行之。

洛阳运来的粮草被烧，朝廷大军所剩粮草为数不多，换位思考，他第一时间便确认，李绍恭的必然会从粮草下手。

结果与他所料分毫不差，只不过，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少年预判了他的预判，选择忍痛割爱，牺牲一支精兵牵制大军，另派一支精骑，突袭真正储存粮草的营地。

两百先登营兵卒迎着头顶的流箭，匍匐前进，渐渐远离战场核心，部分兵卒咬牙切齿，忍着被射伤的疼痛，不发出一丝呻吟。

带队的校尉情绪激动，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宁折不弯的英雄，能够统领这支队伍，他与有荣焉。

凭借记忆，率领兵卒继续潜行，朝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匍匐。

突然，迎面出现一队人马，敌军人多势众，目测至少不下千余，自己身后不到二百勇士，且有数十人被流箭射伤，战斗力下滑的厉害。

正面硬撼胜算不大，稍作思忖，立即作出决断，避其锋芒，绕道而行，拒守高地，层层阻击。

敌众我寡，优势在我！

朝廷大军的领军将领名叫郭士衡，是名统领万军的别将，今夜率五千部卒围歼匪军。

说来也是这队先登营运气背，郭士衡率军自西而来，正是向西撤退的先登营遭遇的部队。

之前两军迎头相遇，却因雾太浓，擦肩而过都没发现对方的存在，此刻两军还有一段距离，却因浓雾渐散，视野逐渐清晰，彼此都注意到对方。

不等敌军下令，先登营校尉率先下令撤退，所有人起身溃逃，只要冲入雾中，就能躲避敌敌军截击。

历史上，郭士衡为将多年，一直都在打酱油般。胜仗没打一场，败仗却是接二连三。

不过，此时的他犹如战神附体，目睹敌军溃逃，并未第一时间选择追击，而是选择放箭远攻。

箭如流星，密如水泼，断后的先登营兵卒后背中箭倒地，死伤惨重。

身处狼窝，层层被困，受伤的兵卒知道，此战九死一生，眼底闪过决绝，须臾之间，便已做好赴死准备。

为给同袍争取时间，相互搀扶，直起腰杆组成一道人墙，阻挡敌军的密集箭雨。

他们脸上并无濒临死亡的恐惧，只有坚定的信念，义无反顾的决然，这是他们最后的倔强，独属于大雪先登营的骄傲。

将军百战死，壮士魂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