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凶案的凶案
“你小子怎么知道老汉的心事?”
伍春奇道。
“伍叔要是觉得这事情没问题,也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了。”
杨安微微一笑,十分笃定。
“呵,你个小狐狸。”
伍春点点头,“老汉确实觉得有问题,可惜都是些猜测,做不得数。”
“也就是咱们爷们亲近,我才说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要四处胡说,免得招灾惹祸。”
“伍叔放心,今天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杨安颔首。
“嗯,就知道你小子嘴紧。”
伍春微微点头,一脸神秘,“这死者啊,叫李贵。”
“是王都尉家的家仆,他爷爷是给王家养马的,做事也是尽心尽责,也深得主家喜欢。”
“到了李贵这辈,情形也是如此,本来一切风平浪静,再过几年他生个儿子,长大之后,依旧给王凤或者王凤的儿子养马。”
“可他运气不好,王都尉好酒。”
“一日喝醉后,纵马将李贵的女儿给踢死了,李贵的娘子,没日没夜地哭啊,没过多久也死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他们一家都是王家的奴仆,主家打死家仆,赔点钱也就过去了。”
“李贵也没什么特殊的,王都尉照例赔了些银子,还除了他的奴籍,还他自由身,也算得上补偿丰厚了。”
“后来么,李贵离开王家,拿着银子终日酗酒,喝醉了就往王家跑。”
“每次遭一顿好打,被丢在街上躺一阵儿,也就回去了。”
伍春说着,咕咚又喝了一口酒,“他死之前,刚刚去过王家撒泼,你说这事情巧不巧?”
“确实挺巧的。”
杨安沉声说道。
他脑海中浮现起自己买药路上遇见的那个醉汉,心中有了猜测。
难道是他么?
说起来王凤的家确实就在那一带。
“你是不是也觉得老汉我说的有道理?”
伍春无比自得,“这几天你不在,我这一肚子话,都没人说,可把我憋坏了。”
“如今说出来,也舒服多了。”
他边说边起身:
“这会时辰也不早了,老汉要去当值了,桌上我给你带来的豆腐脑记得吃。”
“你小子没福气,不能看着染青娘子吃。”
“这豆腐脑终究是少了一番滋味。”
豆腐脑么。
杨安望着桌案上依旧冒着热气的豆腐脑,脑海中莫名想起那张妩媚纯洁的脸。
又过了几日,杨安的身子在补血汤的滋养下,总算是恢复如初。
举手投足间,满是顶尖高手的气势。
“可就是这敛息术的效果大减,没有一点文弱书生的模样了。”
杨安看着镜中红润的面色,有点可惜。
“不过,这样也好,练了这么久的五禽戏,吃了那么多灵芝朝露丹,身子也该壮实起来了。”
收拾整齐之后,杨安出了家门。
他闻着远处巷口飘来的馄饨与豆腐脑香气,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先晾你几天。
在另一条巷子的出口,杨安买起两份生煎包,边走边吃,吃完的时候,刚好来到衙门口。
“杨师傅来了哈。”
“来了来了。”
与把守的衙役打过招呼,杨安从偏门进了县衙,拐过几个弯后,闪身进了配房。
“哎哟,你吓死老汉了。”
伍春连放下手中酒葫芦。
他见杨安气色红润,十分欣慰:
“看看,老汉说的没错吧,年轻人只要节制,这身子棒棒的。”
“伍叔,真不是……”
“年轻人,别解释,都懂。”
伍春嘿嘿一笑,不再搭理杨安。
将自己冰凉的椅子暖热,杨安才起身往敛尸房走去。
李贵的身子和脑袋,安安稳稳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由于死的时间久了,脸色灰中带青,青中带白,白中带黄。
也是由于死的时间久了,尽管放了数倍的冰块,依旧拦不住尸体的腐败。
尸臭味儿,前调冲、中调猛,后调呛,相当催吐。
“杨哥,你慢慢收拾,我实在顶不住了。”
瘦猴在门外远远望了一眼,脚步飞快,离开了此地。
“要是有冰箱就好了。”
杨安摇了摇头,从木匣中取出自己亲手制作的软尸香。
里面放了薄荷、鼠尾草、艾草,不一会儿,便将尸臭遮掩下去,同时僵直的尸体也软和下来。
“老兄,你生前命苦,死后我给你一个体面,风风光光,红光满面的上路。”
杨安带上羊肠手衣,将头颅对准复位,又用面团定位,穿针引线,认真缝合起来。
刀口确实跟伍春说的一样整齐,因此也很好缝合,不多时,杨安将多余的线头剪断,郑重拜了三拜。
“一死百了,好好活下半辈子吧。”
缝合完毕,杨安开始查看愿经中的信息。
【李贵,余杭本地人,王家家仆,一家三口美满幸福,可生来命薄,先丧女后丧妻,沉痛之中,终于沉湎于昔日旧梦,五日前,被人所杀,死后惟愿与家人团聚。】
【三丫、桂英,咱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将其尸骨埋在妻女坟墓旁,可获得遗愿四两三钱。】
“这个好办,我送你一程。”
杨安净手完毕,又在香炉上插上三支线香。
衙门里烧埋无主死尸的事情都是李猛主管,杨安在签押房中找到了他。
“什么?你要帮李贵收殓尸首?”
李猛闻言眉头紧皱。
他将杨安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李贵之前得罪了王都尉,你替他收殓尸首,不是给王都尉好看么。”
“杨安,李叔知道你心善,可咱们也犯不上得罪人不是。”
“听叔一句劝,别管这事儿,你要真有那善心,下午跟我一块去乱葬岗,多烧些纸钱也就是了。”
“李叔说得在理,倒是我鲁莽了。”
杨安拱了拱手,离开县衙,到纸扎店,买了些纸钱,等着为李贵送行。
他提着纸钱回到县衙,碰巧遇到了刘月娥。
“小姐安好。”
杨安笑道。
“本小姐没什么不好的。”
刘月娥气呼呼地,看上去刚跟人争吵过。
她瞥见杨安手中的纸钱,有些不解:
“杨安你买纸钱做什么,今天不过九月初三,离重阳节还早呢。”
“不瞒小姐,我看那李贵身世凄惨,想着帮他多烧一些纸钱。”
“你心肠真好。”
刘月娥眼神满是赞许,她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粒金豆子,“杨安你知道李贵还有亲人在世吗?”
“若是有,这些钱你帮我交给他们。”
“倘若没有,也帮我买些纸钱给他烧了吧。”
“小姐蕙质兰心,当真是活菩萨在世。”
杨安将金豆子收入钱袋,不禁羡慕。
县令千金果然是富婆,出手就是一粒金豆子,价值足有十两银子呐。
“你这人怎么油腔滑调的。”
刘月娥嘴上嫌弃,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她咯咯一笑,与杨安初见时的那点怒气消散不见:
“行了,你去忙活吧,本小姐还有事情要办。”
“小姐慢走。”
杨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转身往配房走去。
一天很快就过去,城外乱葬岗上又多了一个低矮的坟包。
坟前,一块还露着青茬的木头上,歪歪扭扭刻着李贵的名字。
扑棱棱、扑棱棱。
原本死寂的乱葬岗上,惊鸟四起,一辆驴车不止何时从山坡上,走了上来。
车辕上孤零零一道人影,车子后面装着一件黑幢幢物什,四四方方,靠近一看,竟是一具黑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