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骨
黑夜总是比白昼更令人恐慌。
夜又是这般漫长，太阳没有一丝消息，吹过山谷的风呻吟着回荡所有人耳中。
一名名仙草谷医修身躯化为齑粉，没有流出丝毫血液。
山谷里毫无血腥气甚至花香更浓，但人们却胆战心惊，因为他们发现不能离开，没有人不怕那白衣魔头将屠刀挥向自己。
就在这般压抑的氛围中，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仿佛过去一整年。
一袭白衣身后魂魄已经达到三百之数！
哪怕易宁的眉头都不由皱起，虽然他明白掉入一个大染缸，想要清白是很难的。
但他不希望整个医家门派都是失了医德之人，他看着还余下的百来号人也在祈祷。
谁能想到，一直在杀人的“魔头”，才是最不想看到死亡的那个人。
好在，玄丹子终于收回手臂，白天时还如日中天的仙草谷，就只剩一百多人。
这些人有内门弟子有外门弟子，也有两名长老级别的人物。
他们修为不同，职位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脸上的坚毅与视死如归。
易宁向他们缓缓走去，眉头也总算舒展。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这些人退无可退干脆不再后退。
一位看起来很是干瘦的长老举起手臂喊道：“仙草谷已经名存实亡！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们骨气不可丢！诸位同门随我迎战邪魔！”
片刻沉寂后，是一双双红了的眼眸，是一声声呐喊：“迎战邪魔！”
结果！
那个杀人都不眨眼，那个修为滔天的邪魔对着他们拱手抱拳。
“？？？”围观修士懵了。
长老也懵了，不过他也懒得去多想，直接唤出法器应敌，身后弟子也跟着照做。
易宁步伐依旧，五花八门的攻击还没到他身前就自行消散。
他来到长老近前，接着抬起手臂，为那长老整理衣裳。
“谢谢你，让我对医家还抱有希望。”
“休要羞辱我等！”
“我没有。”
易宁收回手臂，又对着长老身后的一众医修轻轻点头。
众人搞不懂缘由，一时间呆在当场，山谷内寂静无声。
易宁转身，这一次是对着所有人，朗声说道：
“本就喜欢杀伐的兵修也好，每日为了机缘奔波的道修也罢，他们如何行事我不管，但医修不该像我身后这些魂魄。”
他又指着还活着仙草谷医修，“该像他们一样，这才是医修该有的气节。”
全场依旧鸦雀无声，过上小会儿，才有个小修士轻声嘀咕：“我也觉得...”
只是他还没来及多说什么，就被身旁长辈捂住嘴巴，警告其慎言慎行。
易宁继续说道：“你们有何冤屈可以说，因为这仙草谷产生的损失也可以找我赔。”
修士们你看我，我看你，哪怕有许多人有些意动，但依旧没人愿意当出头鸟，主要刚才“魔头”杀人实在太过干脆。
直至...
一位书生挤开人群，走到前方，接着“砰”一声跪在地上。
“谢先生为我亡妻报仇，此恩无以言表，只要先生一句话，纳兰成德愿以死相报！”
他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都随着颤抖不已。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纳兰成德，这不是前年的进士，如今国子监的红人吗？”
“竟然是他！仙草谷居然坑了这人。”
“兄台你也被坑了？”
“可不是嘛，我前些日子突破在即，就想调养下神魂，结果一味药收了我十年积蓄，还好最终突破成功，不然就亏大发了。”
“哎，谁叫周边就这仙草谷医术了得呢...”
有人带头，人群谈论声音越来越大，好些人将心中委屈说出。
这不说不知道，一说之下才知几乎大家都吃过亏，却是好一个店大欺客。
尚且幸存的仙草谷修士脸上哪还有怒意，一个个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易宁回头看眼身后几百魂魄，同时放开心神束缚让其恢复神智：
“我没让你们直接死，就是想让你们看看众人心中之言，身为医家修士你们愧疚吗？且想想当初为何学医，真的全是为了那碎银几两？”
“我......”
玄丹子飘荡在空中，想要狡辩，眼前却浮现出几百年前的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穿的破破烂烂，拜别家人亲自，怀揣一本医书器宇轩昂说着必会出人头地，照拂苍生之言。
这个小伙子，正是刚踏上修行路的玄丹子。
他与自己仿若隔着数百年对望，出人头地做到了，至于照付苍生...
“蒙了双眼！蒙了双眼啊！可恨可叹！”
玄丹子仰天长啸，审判他的不是易宁，而是当年的自己。
这位金丹修士魂魄开始剧烈颤抖，最后化为虚无，他竟然自行了断，连轮回都不愿再入。
与之差不多的魂魄不在少数，他们为了爬到更高，每日算计这算计那，结果直至死的那天才突然发现。
死前眼前浮现的，不是勾心斗角夺来权利的场景，而是与至爱亲朋坐在一起喝酒谈心时的画面。
在这片开满鲜花的山谷中，一个个魂魄对着那白衣身影作揖，然后消失在天地间。
易宁矗立在原地，目送这些人离开世间。
总算还有些骨气，医家的根没坏，那就有得医。
一盏茶后。
通天彻地的光柱缓缓消散，黑夜迫不及待占回自己的地盘，将整个世间笼罩。
山谷已经可以出入，但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都盯着那一袭白衣。
易宁却没再做其他事情，喊着小熊猫：“走吧。”
咪咪赶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嘀咕：
“其他医修门派会是这样吗...”
“最好不是，如果是也没关系。”
“因为先生下山了！”
“小脑瓜挺聪明的。”
易宁拍拍咪咪圆滚滚的脑袋，后者立刻捂住头顶。
这时，仙草谷那位长老大声喊道：
“前辈之举，晚辈已经懂了，晚辈保证事后朝廷问责，必不会牵连到您。”
“好好经营仙草谷，以后我有空会来看看，希望能让我耳目一新。”
“晚辈一定做到！”
长老因为激动面色涨红，喊完后一阵犹豫，最后一咬牙，问出最想了解的事情：“前辈您是那位吗？”
“是不是重要吗？”易宁头也没回，对着众人摆摆手，身形一点点消失，“有缘再会。”
“仙草谷众人送别前辈！”
长老带着弟子，一躬身到底。
至于前辈的身份，他其实已经猜出些许，关心医家又有如此风采修为的，能有几人？
消歇片刻，山谷里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什么，于是有呐喊声穿破无尽黑夜。
“恭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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