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这一半的分量......
“蓁儿,我说啊.....”
“嗯?”
“我.....”
“嗯!”
“我没钱。”
蓁儿满怀期待的目光顿时凝固住了。
“谁要你钱了!”
她往张修怀里狠狠擂了一拳,气急败坏道:“蓁儿真恨不得把郎君的嘴给撕了!
张修奇道:“蓁儿不是说你爹的一半吗?半个汴京的珠宝铺,得上百万吧?”
“蓁儿又不喜欢珠宝,只要你有这个心.......哎呀!蓁儿再也不想跟郎君说话了!”
女孩把小脸扭开,气鼓鼓道。
“哦。”
然而她只憋了半刻不到,便闷声开口:“郎君你很缺钱吗?”
“倒也....不是很缺.....”
张修脸色尴尬。
说实话,如果不是吃饭能报销,他早就饿死了。
蓁儿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于是蹙着细眉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
“我想想,郎君是加閤职的左班殿直,每月照理应该有十贯料钱加两贯餐补,虽然不多,但是郎君住宿吃饭不用花钱,穿的又朴素,怎么会不够用呢?”
“嗯......难道......”
蓁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盯着张修犹疑道:“郎君把钱都拿去狎妓了?”
张修闻言急忙否认:“蓁儿你胡说什么呢!我岂是这样的人!我.....”
他说话的声音慢慢变低。
因为他突然想起,虽然可能两人的理解上有些偏差,但蓁儿竟然猜对了。
蓁儿的目光渐渐变得咄咄逼人:“郎君你老实交代,这个月的料钱你都是怎么花掉的?”
“我......”
“你刚刚才向蓁儿保证不说谎的!”
“呃.....”
张修一阵头皮发麻,自暴自弃道:“就是,反正就是送人了!”
“送谁了?”
蓁儿继续逼问。
张修心虚道:“......一个,一个小姐。”
蓁儿顿时怒火中烧。
她“腾”的一下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跺着脚指着张修的鼻子破口大骂:“张修你,你怎么这么恶心!”
“急色就急成这样?一个月十二贯钱还要去狎妓!”
张修着急忙慌的正想解释,但回过头一琢磨.......
“蓁儿你前面不是说,男人好色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那你也要看看对象!”
蓁儿又气又急:“你现在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几贯钱的妓女得是什么肮脏下贱的货色!你.....你都不嫌丢人?蓁儿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张修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鸢娘竟然也有被人骂成“肮脏下贱的货色”的一天。
不过,妓女不都是卖身么?
要说下贱,也是一样的下贱。
难道嫖几贯的妓女丢人,嫖几百贯的就光荣了?
他想起在东华门外唱名那天,他在城北厢军军营附近遇到的那个暗娼。
他估计,那个女人应该是不会什么琴棋书画,专做皮肉生意的。
加上年纪又大,长得也磕碜,一次最多就几十,一百来钱。
光顾她生意的恐怕只有贩夫走卒或者厢军军汉这种底层人物。
但那个女人,张修一点也不觉得她下贱。
即使她卖一辈子身,都挣不到鸢娘一首小曲的钱。
蓁儿看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只当他无话可说,心里一急,捂着嘴哭了起来。
“你.....你快说点什么啊!”
张修抬起头,看着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
以蓁儿的身份,愿意去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能礼貌客气的对待下人,欣赏自己而不受地域歧视的影响,已经殊为难得。
但出身豪门大族的她,能平等相待的人,起码得有一定的地位。
虽然嘴上不说,但当她谈起她爹是如何对待她娘的时候,那憧憬的模样。
张修就知道她向往的是什么。
她或许会同情和怜悯,但绝不会将那些底层人当做与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
在她的认知里。
下等人比如贼配军,只配去无忧洞找同样下等的游妓暗娼。
点的起鸢娘这样动不动几千贯的小姐,自然是像她爹这样的上等人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的认知必然受到时代和成长环境的制约。
即使到了观念大为改观的现代,虽然社会远比古时候要平等,但底层逻辑并没什么不同。
张修叹了口气,神色平静的向她招了招手:“蓁儿你先过来。”
“不!你先说!”
蓁儿反而背着手后退了几步。
张修觉得有些厌倦。
他突然意识到,三观不合恐怕才是两人之间最难克服的。
而且远比其他的问题来的深刻。
他一脸苦笑摊手道:“你想要我说什么?我花了十贯让本来要上千贯的白矾楼的花魁陪我喝了一晚上酒,喝多了后来还睡在人家屋子里,这样蓁儿你就觉得心里好过些了吗?”
蓁儿止住哭泣,瞪大了杏眼:“十贯?!怎么可.....”
她突然意识到了张修话里的含义,连忙闭上嘴。
然而张修的表情已经肉眼可见的非常失望。
蓁儿手足无措的低着头,呆在原地罚站。
“郎君,我......”
“对了,昨天晚上我也在她那,她免费请我喝酒,给我唱曲,还逼我每十天去看她一次。”
张修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恐怕你爹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蓁儿急的又哭了出来:“你别说了!”
张修心中有些不忍。
“算了,你回去吧。”
蓁儿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霎时面如白纸。
“郎.....郎君你不要蓁儿了吗?”
她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是,”
张修犹豫的摇了摇头:“我觉得,蓁儿你还是再多考虑考虑比较好。”
“也许,就算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实力,但我们依然不是一类人。”
“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蓁儿孤零零的站着,双肩不断起伏,已经哭得气都喘不过来:“郎君,蓁儿.....蓁儿知错了,你原谅蓁儿这一回好吗?”
张修这才察觉,虽然她今天来找自己是打着兴师问罪的名义。
其实还是很细心的化了妆的。
此时脸上满是一道黑一道红的泪痕,妆容全都花了。
呃....
张修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负罪感。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渣男在pua纯情少女。
“你别哭了!”
张修尴尬道:“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蓁儿闻言急忙憋住哭声,拿小手用力的把脸上的眼泪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