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控鹤
“张修！”
王大人拍案怒道：“陛下如天之仁！不嫌弃你化外杂胡出身，特旨授你官身，委以重任。你不思报效，反勾结辽狗，狼狈为奸。如今事实俱在，由不得你狡辩！”
“你若老实交待，陛下念在你年少无知，或许能饶你一命。你若再这般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模样摆明了是看张修年轻，想拿武德司的凶名和自己的官威来吓唬他。
张修当然不会吃他这一套。
“王大人，这话恕在下没听懂。您说的“事实俱在”的‘事实’，指的是什么事实？”
“还有，您到底想让下官交待什么？”
他心中愈发疑惑起来。
反间这种计谋，证据是不是真的，其实相当无关紧要。
重点在于赵匡胤本人，是不是早就对他有疑心。
所谓证据，只是起到催化和放大的作用。
如今这位王大人千方百计的让他认罪，倒像是赵匡胤并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王大人看他如此油盐不进，更是暴跳如雷，他一把抓起案上的令签，恶狠狠的砸到张修的脸上。
“放肆！放肆！！是我在审你还是你在审我？咱家执掌武德司五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贼骨头！”
张修脸色丝毫不变，脑中迅速思考起来。
如此说，这位便是武德使了。
虽说自唐中期以来，内朝侵夺外朝权力，大多本官已经不再署理本司之事，而以差遣名目标志职权。
比如皇城使并不管皇城司衙门，飞龙使也不管飞龙院，真正管这些衙门的一般是领了“管勾”或者“勾当xxx公事”差遣的其他官员。
但武德司成立时间有限，武德使当前还是官职合一的情状。
他这么一说，张修一下就回想起，之前他跟随柴朔楹学习“百官杂坐规仪”的时候，虽然涉及的主要是外朝诸官员，但武德司情况特殊，所以关于武德使还是顺便提过一嘴。
这人应该是叫王继恩。
他是从内侍省的内班都知被提拔上来做的武德使，深受赵匡胤信任。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以他的履历，似乎不应该这般一点就着、无能狂怒。
这么拙劣夸张，倒像是在表演给谁看似的。
张修于是沉声道：“王大人，并非在下有意顶撞，只是大人刚才问的三个问题，其中缘由牵扯甚多，若大人能领在下进宫面圣，到时下官自当向陛下交待清楚。”
“至于‘勾结辽狗’，下官万万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敢问王大人，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致使在下亦被牵连其中？”
王继恩闻言沉默了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一边拈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边打量着张修，目光中隐约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欣赏。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咱家不妨教你知晓。今日寅时......”
说到这，他故意提高声音，放慢了语调。
突然，王继恩身后的夹壁中，一个肥硕男子匆忙推开暗门走了出来。
赵德昭？
张修愕然。
怎么会是他？他躲在夹壁里做什么？
王继恩一脸惊惶失措，急忙站起身：“殿下，你怎么.....哎呀！你怎么能出来？”
“王公公！何必再跟此人废话！似这等背主逆贼，人面兽心的万恶之徒，不大刑伺候如何肯招？”
赵德昭面色赤红，脸上挂满了汗珠，气喘如牛。
张修瞬间回过味来。
今天根本不是赵匡胤，而是赵德昭下令抓的他！
他估计，赵德昭作为接伴使，在辽国使团在京期间，除了四方馆、礼宾院、鸿胪寺，像武德司这种情报伺察反间谍机构，也要临时归他协调管辖。
那眼下这个情况，自己的麻烦可真就大了。
这二皇子可是个睚眦必报又不计后果的人。
张修心中焦急万分。
另一边的王继恩还在故作为难：“殿下，这......刚才您也听到了，张修可是还领着‘陪射’一职，此时对他用刑，万一惹怒了陛下....”
“父皇九五之尊，日理万机，一个小殿直算是个什么东西？到时候他要问起来，我来应付便是！”
这个蠢货！
被王继恩牵着鼻子走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前面他布置方案逮捕、误导自己的时候，那点小聪明到哪去了？
张修心中大骂。
一边又疑惑，武德使作为赵匡胤的心腹，眼下这个局面不应该赶紧制止赵德昭，然后去禀告赵匡胤吗？
怎么反过来火上浇油和甩锅，仿佛生怕自己今日逃过一劫似的。
“殿下，我......”
张修话还没说完，赵德昭已经厉声喝道：“来人啊！拿夹棍、铁刷、烙铁，大刑伺候！”
我入你娘！
我跟你这肥猪什么仇什么怨？
这厮tm是打算要弄死自己！
两边的壮汉发的一声喊，便上来拉扯张修。
张修奋力挣扎，一边不管不顾的大骂：“赵德昭！你别以为你那点事能瞒过陛下！我.......”
赵德昭闻言又怒又急：“你们还不赶紧把他嘴给我堵上！”
审讯室内骂骂咧咧一片混乱。
正在此时，一个亲从急匆匆的推门跑了进来。
“王大人！大事不好！有一群军士强闯进衙门！弟兄们阻挡不住了!”
众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本来一脸悠闲，吃光看戏的王继恩闻言脸色一变，皱眉道：“哪来的贼配军这么大胆子？武德司都敢闯？”
“是.....”
那亲从话还没说完，身后已经鱼贯涌入一大群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
武德司亲从在他们面前有如小鸡仔一般。
他们毫不客气的将那些正在准备对张修用刑的武德司官差一把推倒在地。
张修趁机瞟了一眼他们脸上的刻字。
“控鹤.....”
殿司禁军中的两支精锐上军，铁骑为具装骑兵，控鹤是重装步兵。
控鹤军士皆是身披七十斤步人甲，持大剑、重弩、勾镰枪近身搏杀的虎贲。
这又是什么情况？
张修下意识的以为是赵匡胤派人来释放他。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太过魔幻。
铁骑、控鹤这种级别的禁军，入城是有重大风险的，极容易引起朝局动荡。
赵匡胤还不至于为了自己一个小殿直干出这种奇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