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抽丝剥茧
发配到王芽，享劣等人生。
王芽的灰色制服虽穿在身，亚森的心依然是王冠之心。
话虽如此。
可即便是王立学院的劣等，享受的富贵和特权都是按照贵族的标准，没有任何亏待的地方。
事已至此，亚森端正了心态。
王芽就王芽，无非是少了许多培养资源，也不能自由出入学院的大书库，教师的风评略次，缺了每季度的魔法道具分发……
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
他堂堂魔王军前副指挥官，现干部，岂会被小小的困难击败？
亚森此刻坐在王芽的教室里，嗅着精致而高雅的殿堂的芳香。
座位的分配按照测试的排名，一人一桌彼此间隔宽敞。
他的左手边是莫里森，右手边则是理论成绩只有二十垫底的大笨蛋。
分配等级的第一天并未安排授课，聚集在教室简单地交代二三事，新生便得到了支配剩下时间的权利。
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远亲不如近邻。
亚森努力想与邻桌的雪白色女孩打好关系。
但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茧羽姬，也就是名为‘安娜贝尔’的女孩，就如同她的外号一般，把自己缩在茧里，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双脚悬空微微晃动，安娜贝尔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
雪白的长发披散开来，凌乱地罩住她的小脑袋。
新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分享见闻，他们不时偷偷望向伏在桌上的女孩和一旁作沉思状的亚森，但又会用很快的速度偏开视线。
生怕被发现。
两个C级，竟然被发配到了王芽。
那些新生既好奇又迟疑。
毕竟C级的新生无不是顶尖的人物，与王芽的他们堪比两个世界的人。
不清楚性格，过多的亲密和打探或许会激怒那些不好相与的人。
比方说教师在台上交代注意事项，趴着桌子完全没有起身意思的安娜贝尔，以及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教师目露凶光的菲茨杰拉德。
没有一个像是雅各布一样开朗热情好打交道的人。
大家自然迟疑，保持观望。
在亚森的角度，只是许多偷感很重的目光，不时掠过自己的身体。
“这位小姐……”
“这位同学……”
亚森试图和安娜贝尔交流。
可无论如何试探，雪白的女孩始终把自己关在雪白的茧里。
“你不记得我了吗？”亚森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自顾自说道：
“就在测试开始前，一个红头发找我麻烦的时候，是你挺身仗剑。其实自那天以后，我忘不掉你的剑一直想找机会同你畅谈一番，看哪，女神听到她信徒小小的心愿了，牵起线让我再次遇到了你。
“我一直记着你的话，剑是用来守护的。”
“骗人。”
像是笛子吹出的风，短促的音节清脆。
声音的来源不是亚森。
亚森的眼前依然是那个如茧的雪白女孩，伏在桌面上没有动弹。
声音的来源确实是她。
安娜贝尔有回应了，虽然回应的内容算不上友善。
“我不是骗子，我是亚森·菲茨杰拉德。”亚森试着拉近距离，一步一顿地腾挪渐渐走到女孩的身旁。
“骗子。”
直白的话语，因为靠近听得更清楚了。
亚森却没感受到恶意，安娜贝尔口中的‘骗子’是单纯的‘骗子’，它是一个词语不包含任何的感情，就算女孩说的是‘老弓’，和先前的‘骗子’没有分毫的区别。
单纯的一个词。
没有感情，也没有所谓的恶意。
“我为什么是骗子？”亚森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像是在哄一个单纯的小孩子。
“你就是骗子。”
安娜贝尔终于抬起了头，隔绝世界的一头雪白长发晃了晃，埋在雪里的脑瓜滚过四分之一的圆。
她仍然伏在桌子上，变为半边脸蛋枕着头发，半边脸蛋望向亚森。
女孩的眼眸深处是宇宙的空洞与虚无。
没有一个持剑者该有的锐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精巧的娃娃。
“你根本就不需要……咳咳。”
安娜贝尔说到一半，不小心含住了头着枕的发丝，她没感觉到羞赧只是吐出粉红的舌头，用手扒拉取下舌苔上的发丝。
轻轻抬起脑袋，把湿润的头发枕到脑袋的下面。
一脸淡漠地做完一切，她又侧着脸伏在桌上，接着之前的话：
“你不需要我的帮忙，骗子，你自己就能解决那个红头发。”
原来女孩纠结的是这个点，亚森恍然大悟。
那天红发路易找茬的时候，他原是计划着引到偏僻的角落，给路易和他的小伙伴一人赏一个腹交拳。
与安娜贝尔无瓜。
女孩是自己跳出来主持正义的。
“慢着，你好好回忆一下。”亚森决定澄清事实，“其实那天我并没有呼救对不对？”
“对……”
“是你主动挺身而出，要斥责路易的错误对不对？”
“对……”
安娜贝尔不动声色地转动脑袋，又回到一开始与世隔绝的模样。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亚森连忙说道：“真正可贵的守护弱者，维护正义的精神不是吗？你让我见证到了这样的宝物，我理应向你表示谢意。”
“真的？”安娜贝尔嘴巴朝下导致她的声音也是闷闷的，不甚清晰。
亚森：“千真万确。”
安娜贝尔没有回应，只是悄悄把脑袋转了回来。
大眼瞪着小眼。
起初三五秒是偶然，其后的十秒是亚森好奇女孩到底能坚持多久。
后面的对视，意味完全改变了。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好胜心支配了亚森。
两人的时空仿佛被冻结。
默契地用魔力覆盖在眼睛上，连眼都不用眨。
“亚森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等着，我这就去找老师过来。”
在一旁发呆的莫里森注意到两人的诡异，一动不动持续了十分钟，正常人都知道不对劲。
“别去，我只是在和她玩游戏。”亚森制止了起身欲走的莫里森，僵局因此打破。
我输了……不知为何，亚森心中溢满了遗憾。
回过头，白雪般纯净的女孩依然瞪着眼。
亚森忽然找不到谈话的感觉，和安娜贝尔交流的时候，更像是面对着被全麻的手术中的患者，而他是用手术刀切开患者的身体，试验患者是否能感受痛觉的医生。
和她交流好心累。
他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那是师傅说的，我也不太明白。”
令亚森错愕的是，他似乎听出了女孩的茫然，这是与安娜贝尔交谈以来，第一次在女孩的话中感受到情感。
抽丝剥茧。
剥下了第一层的丝。
正欲和安娜贝尔深入交流，教室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浪。
“黑皇大人……”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到了王芽的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