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雇车看地
正午时分，烈日灼烧，空气看着都像是扭曲起来。
青玉城的繁华并无什么影响，散摊小贩这边且不提，那各家商铺均有诸多手段，能让光临客人如沐春风，清爽购物。
陈都一眼看去，只见参差不齐。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换回早上出门时的装扮，显得行色匆匆，兜兜绕绕的，一副刚从东城门处而来的样子。
炽阳之下，微有汗蒸。
在他前方的那个主要路口，有着一整排的车马，正翘首以盼地等客上门。
车马行当于这城里面，其实十分常见，因为青玉城实在不小，除开内城是宗土，闲人免进之外，光是外城就有百万的常住人口，而且还远远没有占满。
普通人来到这，要是只靠一双腿，走个十天十夜连续不断，也没法从东走到西。
即便是炼气一二三层的脚力，使劲地加快步伐，不停不歇地也要走上许久，才能从东门走到西门。
也只有到了炼气四层，初步修出法身，能够快如奔马，这才可以在一日之内从东门走到西门。
陈都是靠着迅行符加持，上午才能到处奔波行动，而现在既然没有伪饰身份，自然是不能再这样，只能将目光锁定在那些车马上面。
不过，虽然这些车夫显得翘首以盼的，但其实对他颇为冷淡，因为陈都现在的这打扮，一看就没有几个子。
只有几双目光，会注意到他这边，带有着期盼之色。
其中又有一个人，让他不禁微微挑眉。
那是个七老八十，皮肤晒得黑黢，又显得瘦小的老修士，身边用来拉车的马儿，也是一匹看着就很瘦的黑马。
老人瘦马简车驾，这等组合缩在角落里，晾在日头下，注意到这边好似有用车需求，正眼巴巴地看过来。
看着还怪可怜的，关键是收费应该比较少，于是陈都便抬步走过去。
“老人家，去外城西南交接地带，需要多久的时间，多少的灵石？”
“好说好说，客官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老儿或者小老头就行。”
这小老儿十分客气，略有琢磨，压着声报了两个数：“小老儿识门识路，只需要一个半时辰，当然，路可能会不太好走，所以灵石不要多，就一块！”
一块灵石，可以说是修仙界的保底价了。
毕竟灵石没法切割，最小单位就是一块。
“那行，正好我要去的地方也挺偏僻的，就这样吧。”
迅速简单地说完价给了灵石，陈都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直接就坐上那敞篷车驾。
那些车夫有挪过来几眼，但也只是瞥了瞥，一看到那穷酸组合，当即浑不在意地继续移动视线，捕捉着潜在的优质客人。
在陈都这边车驾轱辘轱辘移动起来时，正好碰到个衣着华丽的出现，他们当即便似饿狼竞争般抢过去。
“那家伙，故意的？”
回瞥一眼那衣着华丽的公子哥，陈都的心里冒着这种想法，因为他敏锐捕捉到一丝恶趣味的目光。
他对此并没有在意，只是愈发确定，自己对他人的恶意，或者说负面情绪，现在真的是变得挺敏锐。
轱辘轱辘……
嘭！嘭……
晃晃……
从大路迅速拐进小道，继而干脆行在野地。
——青玉城里没有开发的野地山林可是有不少。
小老儿说的近路，其实就是钻山越林，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路况可言，而这车驾也是简陋得很，简直就是一板车。
当然，最让人揪心的，还要属那匹马。
陈都都担心它会不会在翻山越林时给累毙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毕竟自己可是出了灵石的，还有，那小老儿也显得挺有把握的样子。
然后，他就知道对方的把握在哪了。
瘦马跑一程，便换老头上。
等老头累软，瘦马再替换。
“嗯……整得我看着才是那个坏的！”
陈都心里不由暗自吐槽起来，因为这架势从外看起来的确是挺如此，得亏是四周荒僻无人，否则说不定都有什么热血年轻人跳出来除奸扫恶！
他的嘴角抽抽，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看到老头咬牙坚持，累得气喘吁吁，跟自己对话都需要额外搭上一份力气，便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个不说话，另一个说不出，就在各种摇摆震动，以及两把大喘气的嗓音里，艰难地来到西南部交界处。
这里的地段并不好，将开发未开发，不远处就是深山老林，不过比起一路上经过的纯老林，站在这边好歹还能远远看见高耸的城墙。
不过话虽如此，此处却不能说是人迹罕至，倒不如说人流其实还挺多的，动工的地方也很多，到处都是各种动静。
陈都过来这边，自然是来看自己的那块地。
——地契一般不署买者名姓，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
刚到站，他就迫不及待地下车。
因为不能说是如坐针毡，但也是满心别扭，不由连连暗叹自己的道德感，还是能保持在基本水平线上。
再想着地契标号，寻起那块地皮。
嗒嗒。
呼呼。
轱辘。
身后跟着三种声音。
陈都不由回头看去，只看到那两双疲累又显得期许的目光。
这小老儿跟瘦黑马，都想着再载他走个回程，多赚一块灵石！
被这边这么回眼一看，小老儿顿时有些心怯不好意思，倒是那匹马很干脆地打着响鼻，毫不掩饰期许。
“这马，挺有灵性啊。”
“多谢客官夸奖！”
小老儿笑着点头哈腰，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态度比较和缓，眼中的期许之色愈发浓重。
底层的日子不好过啊！
陈都暗叹了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默认了要雇个回程的事情。
对方是劳动所得，自己是能帮就帮。
转回头时，步伐也变慢些许。
还好那块地离得也近，很快就找到了。
被一圈篱笆围起来，可以看出王三水经常过来这边打理的痕迹，没有被谁侵占，就是好端端的一平整地块。
陈都看着它，不禁陷入沉思。
想要挂名上那青玉宗的工学堂，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个自然就是不能少的灵石学费，一个是修为至少要有炼气三层，最后一个则是要在城里落户定居，成为常住人口。
第一个问题并不算大，第二个现在就是水磨功夫，只需要耗费一段时日就可以达成，而最后一个……
“老人家，你知道这边哪个匠人班子是比较好的吗？”
“客官，您是要在这地建房子落户？”
小老儿感受着面前年轻客人的二层修为，再看这目的地，大致也能猜到对方的打算，于是这么询问。
“是这样没错，我听说这里面的门道还挺多的。”
“是挺多的没错，尤其是那城南一代的彭家匠帮，听这名头就知道它拉帮结伙的，平日里行事颇为霸道，总会寻些名头各种加收灵石，若是想要建房子，可万万不能去找他们！”
“哦？就是那个领头帮主据说有炼气九层的彭家匠帮？”
“对对对，其他的还有什么罗家班赵家班……”
这小老头不愧是干车马生意的，见多识广，报着名字就跟报菜单一样，一时半刻竟然没有说完。
只不过，这待会该不会是要图穷匕见，给我介绍什么可信的匠人匠班？
陈都听得揪紧眉头，心里微有嘀咕，但也只是嘀咕。
因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恶意的端倪。
可这就更加糟糕了啊。
因为好像那些个匠人匠班匠帮，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非要说的话，其实倒是也有几个可信可靠的，不过说实话，那等靠口碑声誉吃饭的人，手上的工活可是排得满满的，客人如果现在下单的话，估计还得等上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夫才行。”
陈都听得一时有些怔然呆滞。
然后苦笑着开口：“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吗？”
“有啊，要么自己建，不过这需要提前去青玉宗的外事堂打点一二，要么就是干脆点，直接去打点！”
说来说去，就是避不开打点是吧！
陈都更是无语无奈。
“这直接打点，有什么门道？”
“落户需要有房子，房子要给认证才能获得房契，也就是说，落户需要的凭证其实就是房契，而只要灵石使对地方，地契其实也可以算是房契，如果客人要是信得过小老儿，我可以帮您去找找门路。”
所以说，还是“图穷匕见”了啊！
不过，没有察觉到恶意的端倪……看来这也不是什么万能的招数！
陈都这么想到。
“那么需要多少灵石呢？”
“小老儿只负责找到可靠的门路，具体的价码到时候还得客官您自己去谈，所以给我的这劳苦费不用多，五块，五块灵石就行！”
如此说着，对面还生怕这边摇头一样，显得颇为紧张。
陈都有一个事情其实很好奇：“冒昧询问一下，老人家都已经一把年纪，还如此卖力赚石，图的是什么？”
对面在这个年纪了，都才只有区区炼气三层的修为，年老体衰之下，恐怕陈都这炼气二层都能轻易打倒他，所以可以说是肉眼可见地仙路无望。
而从其他车夫对这边的态度来看，其现在应该是孑然一身，显得无依无靠。
既然不是为了子女，那么这仙继续修的，到底是在图什么？
“……客官，你非要让我说图什么，那小老儿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我是在这青玉城土生土长的，不让我赚灵石过活，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去凡俗养老？
那里又不是故乡，不能落叶归根。
所以，他就只能沿循近百年来的步调，继续赚灵石过日子，直到彻底赚不动躺下去为止。
这就是出生在道廷治下宗城，诸多底层那普普通通、习以为常的一生。
陈都一时为之沉默，片刻后似有所悟地轻呼一口气，接着挂上一抹轻笑，摸出七块灵石给对方。
“客官，多了，多了！”
“不多，要算消息费。”
“这，那就承蒙惠顾了，您放心，小老儿只要还能跑车，就会风雨无阻，日晒不动地出现在那路口，您不怕找不着我！”
“嗯，那就拜托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到这里，顺路过来看看的事情已经做完，可以离开了。
“来，您坐好嘞！”
“……还是再歇歇吧，或者，等到大路外再上车？”
“哈哈，您还真是宅心仁厚！”
我只是心还不黑脸不够厚。
陈都微微摇头，暗自嘀咕。
一阵子后，轱辘轱辘的车驾声响起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