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开元的谢礼
李开元卖出的这块五环纪念品，当日就被盛丰当铺扬州分号的掌柜，装进一个精美的锦盒中，送到了南京城总号。
愁云与欢笑都在各自的脸上。
当铺的人开心了，而李开元却变得惶恐起来。
他身上背的，可是四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该怎么跟老爹交代？
如果说这些钱，都是三百年以后的“大神”赠送自己的宝贝换来的，老爹肯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干了坏事。
心头思量许久，李开元觉得还是不要让老人家见到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穷人乍富，着实也是一种苦恼。
趁老爹还在休息，李开元把银锭装进一个黑陶瓦罐中，随即将瓦罐埋进自家院角的灰堆里，这样既不用担心被老爹发现，又不怕有贼来光顾。
银锭藏妥后，他揣着十几两碎银来到街上。
雪后初晴的天最是寒冷，屋檐砖瓦上已凝结成串串冰锥子，路面上的积雪早就被赶早的行人踩的稀烂，李开元的布鞋湿透了，冷的像是光着脚掌在外面行走。
刺骨的寒风透过衣裳，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穷怕了的李开元，再也不想过那种生活了，他先是去成衣铺买了棉衣棉裤，最后连脚上的鞋袜都给换了，出店门时又看到一件灰色皮氅，索性一并买下来给老爹御寒。
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石炭快没了，炉子也早该换新了……
又在杂货铺买了大堆东西，殷勤的掌柜专门派了两伙计，帮忙把采购的物品送到李开元家中。
有了这些东西，他总算可以过个暖和的新年了。
李开元仔细算算，这番采购才花了三两六钱银子。
折合成铜钱，也不过四缗多一点。
回到家时，李四海已经起来，坐在灶火旁烧着热水，看见儿子突然买回来这么多物件，他吓了一跳，“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哪来的钱？”
老爹的眉眼间刻满了风霜与威严，眼神深邃凌厉，仿佛能洞察一切阴谋。
李开元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的模样，低头恭声道：
“您先别管这些，我刚刚给您买了件皮氅，还有顶皮帽子……”
说罢便帮着将东西搬进屋内。
等送东西的人都退走，李四海这才道：“将屋门关上。”
李开元照做去关门。
谁知他刚转身回来，便迎上了老爹质询的目光，并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呵斥。
“跪下！”
噗通——
李开元大为不解，但还是应声在老爹面前跪了下来。
看着堂屋中的那些物品，李四海越发疑惑，再度沉声问道：“钱从哪来的？咱们家虽然穷苦，但你也不能走上邪路！”
“你还不如实说！”
家里贫寒窘迫，李四海自然清楚，他上半生极尽风光后，也看清楚许多事情，今天儿子突然买回来这么多东西，确实把他吓的不轻。
老李家可不能再走歪路了，若不然真要断子绝孙了！
李开元跪在地上，看着勃然大怒的父亲，一时有些语滞，这些钱的来路正的不能再正了，只是不好解释清楚而已。
“前阵子给贩子做挑夫，今天出门刚好遇到了他，就把欠我的脚钱结了，这才有钱买这些东西。”
“爹，都是干净钱。”
早就料到老爹会有此一问的李开元，道出思考许久的说辞。
扬州本就是食盐集散地，私盐贩子最是猖獗，象李开元这样的年轻后生，经常和私盐贩子打交道，帮着他们装船卸货，挑运私盐也是常见的谋生手段。
而且，前一阵李开元做挑夫的工钱确实还没给。
尽管他说的滴水不漏，但精明的李四海还是半信半疑，指着那堆东西问道：“你才挑了十几日的担子，工钱能买这么多东西？”
李开元闻言，心头大呼不妙。
不过反正瞎话已经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工钱当然没这么多，但是那个贩子说我手脚勤快，口风严实，而且那趟盐利润颇丰，所以多给了些赏钱。”
“无非就是想我下次，还给他做挑夫而已。”
“再者我救过那人性命，他当然得多出些钱财来谢我。”
贩运私盐绝非仅仅挑着盐巴，把它卖出去那么简单，路上如果遇到查盐的官兵，少不得要挣扎一番，或者两股势力为了抢夺生意，也经常弄出黑吃黑的事情来。
作为扬州土著，李四海非常清楚其中的凶险，若儿子真的救过人，那多些赏钱也在情理之中。
“起来吧！”
李四海咳了一阵，摆了摆手。
好不容易打消老爹的疑虑，李开元取出昨日的草药又熬了一碗，伺候老人家服下药汤后，又把新买来的石炭码放整齐，将上好的精米放进米缸。
忙里忙外，俨然一副居家小能手。
没一小会，李四海便觉得精神不济，早早的就去里屋睡觉了，李开元则坐在那里编织艾草辫子。
艾草是秋季他从水塘边打来晒干的，每有闲暇便会编成草辫子，等到来年春夏交替的时节，就可以拿出去卖给别人熏蒸蚊蝇。
这是很多穷苦人都会的手艺。
等到里屋传来有规律的鼾声，李开元再也无心编织艾草，赶紧取出早就备好的笔墨，又把油灯拨的更亮，写下张纸条：
“大神在上，惠承大神恩德，小民已把五行玲珑玉换做银钱，共得银四百余两，为此小民专门置办了些薄礼……”
那块宝玉本就是人家给的，变卖后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以示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意思，所以李开元专门买了些风腊腌肉，作为礼物准备答谢宋时谦。
礼尚往来乃是人之常情！
邻里街坊之间，若是能送一方肥的流油的刀口肉，便已经是很贵重的赠礼了，因为都是穷苦人家，有肥肉也舍不得一顿吃光，为了便于保存，多是送风鸡腊肉之类的物品，渐渐形成了习俗。
在李开元的看来，给宋时谦送点风腊腌肉之类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赠礼了。
只不过，他今天刚刚打开抽屉，便瞧见里面早有封信静静地搁置在那里。
李开元见状欣喜，拿出纸张凑近油灯，脸色猛然一变，随即肉眼可见变得潮红。
只见纸上赫然写着：
“把你父亲病症告诉我，我看能否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