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元60年,也就是永平三年,这一年,伏波将军马援的女儿立为马皇后,刘炟则立为太子。刘炟虽然不是马皇后亲生的,但是马皇后将其视若己出,母子感情很好。后宫,马皇后为人谦逊低调,熟读经书,通晓事理,很多人都喜欢她,尤其是阴丽华太后,看到她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且一片祥和,对她更加满意了。皇帝刘庄看在眼里,也很开心,于是也对马皇后另眼看待。
其实,马皇后也有心病,那就是父亲马援的死后名。父亲马援曾受光武帝刘秀重用,而且立志“马革裹尸”报效朝廷,没想到最后一战身染瘟疫客死他乡,死后军队战败,副将耿舒怕担责任,先告了马援一状,刘秀派梁松去责问,可不顾梁松和马援有旧怨,因此马援被多方陷害,却无人求情,死后境况悲惨。当时,马皇后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敢说一句,只是当作不知情。当时刘庄是太子,也不敢多言。但众人心里清楚,老将军蒙冤这件事情,和梁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在马皇后封后的第二年,永平四年(61年)冬,梁松被告发悬飞书诽谤,下狱论死,国除,家属徙九真郡。其实,这是马皇后和皇帝刘庄的默契,其意义,不言而喻。
反观此时的刘庄,有一个最喜欢的弟弟,也有一个最担忧的弟弟,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最担忧的叫刘荆,他被赶出洛阳,回到封国,还是不死心,一心想着皇位,取而代之,终于,公元66年左右,广陵王刘荆欲谋反,被告发,樊鲦等主张诛杀。第二年,刘荆自杀;他喜欢的弟弟叫刘苍,这个刘苍,心宽体胖,大智若愚。当时,东平王刘苍被任命为骠骑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感觉自己权势太大,天天惶恐,屡次上书要求辞官,然后回封国。长此以往,上书多次,刘庄才允许其回封国。有一段时间,估计是受到刘荆事情的影响,刘庄喜欢监视文武百官,从而诛杀或斥责,人人自危,唯有钟离意,敢于劝谏,刘庄也在清醒后开始爱护他。例如,公元60年,洛阳和七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可当时北宫正在修建,钟离意立刻上书劝谏,刘庄随即取消,停止修建北宫。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重新开工,五年后,北宫竟然修建成了。也就是在这五年里,民间也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只是,《汉书》和《资治通鉴》均无记载。
公元62年,安丰侯窦融府邸,长子窦穆正在焦急地和门客们商量着什么,他坐立难安,冷汗直流。原来,他拟造阴丽华皇后的懿旨的事情被揭发了,这可是灭族的罪过啊,窦家虽然有开国之功,但看看马援家族、看看梁松家族,窦家人心里也没底了。窦家有个家人叫窦林,本是洛阳街头的流浪小孩儿,老爷窦融看他可怜,收留了他,把他养大成人,由于他聪明伶俐,忠心耿耿,老爷还赐予他窦姓,取名为窦林。窦林看着少爷焦急难安,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端茶倒水,然后安抚几句,无奈,赶上太后阴丽华去世,皇帝刘庄大怒,降旨治罪,但念起开国有功,法外开恩,窦家人被罢官,窦穆父子被迫返乡,老爷窦融被留到洛阳居住,窦穆儿子窦勋作为沘阳公主的夫婿也得以留在京师。其实,这是刘庄害怕老人家经不起折腾。窦林被少爷窦穆留在洛阳照顾窦融,可就在窦穆他们走后没多久,老爷窦融因为多次受到惊吓,终日惶惶,不幸去世。窦融去世后,窦林伤心欲绝,他急忙托人给窦穆写信告知,窦穆急匆匆带着儿子窦宣返回,刘庄动了恻隐之心,下令窦穆父子和家人在处理好窦融的后事以后,先不用回原籍,可留在洛阳居住。但是,不放心他们家族,觉得他们家族财产丰厚,但品德修养不够,担心其德难载物,于是派一名官员住到他们家,以作监视。
窦穆父子失势以后,墙倒众人推,受到不少冷遇,窦林看在眼里,理解少爷窦穆的心情,只能像当初侍候老爷窦融一样,忠心耿耿侍奉少爷。窦穆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心里藏不住事情,他知道,当初马援出事,他们家便看不起马家,想着法和马家的女儿解除了婚约,那个女儿,就是现在的马皇后。窦穆察觉到这些,有时候免不了抱怨几句。倒不是埋怨皇帝刘庄,而是抱怨那些势利眼、嫌贫爱富的勋贵们,当初窦家得势的时候,他们是那样的谄媚,如今,风向一变,他们也换了一副嘴脸。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负责监视的官员听到,立马面奏皇帝,皇帝即刻下旨,窦家人除了驸马窦勋,其他人即刻返回原籍。窦林本想跟着窦穆他们回原籍,可窦穆在洛阳还有一些家产,要窦林留下打点,有事情汇报驸马。洛阳城郊外,窦林陪着窦勋含泪送别了窦穆一家,随万般不舍,但他还是要完成少爷留下的任务。也就从那天起,窦林住到了洛阳西市窦家的店铺里,每日忙东忙西负责生意,可有一天,店里突然闯来了一帮人,对方说是“徭役官”,要把窦林以及店里的伙计们抓走,去修北宫。
“这是窦家驸马的生意,你们敢抓人吗?”窦林吼了起来。
徭役官一脸不屑,扇了窦林一耳光,然后说道:
“驸马多了,谁知道是哪个?窦家人?哈哈哈,四大家族,樊家、郭家、阴家、马家,没有你们啊。窦融都死了,窦穆走了,一个小小的驸马,又能如何?老爷们受皇上的命令,要找人修北宫,你一个失势家奴,也敢叫嚣,给我打。”
说罢,一帮人对窦林拳打脚踢,伙计们过来阻止,也被打倒,后来,窦林被打急了,窦家失势这么长时间也压抑够了,他大叫了一声,猛地爬起,抄起手边一个铁秤砣,狠狠砸向领头的徭役官,那徭役官闷哼一声,就倒下了,抽搐着,再也没起来。
窦林则连同伙计们都被抓到了洛阳监狱,严刑拷打,等着来年问斩。由于没有家人,因此没有人给窦林送饭、打点上下,驸马估计为了避嫌,也没有来过一次,窦林不怪小少爷,他觉得生命缓缓流逝,或许不用等到来年年,自己就会死。他也不知道在狱中过了多久,感觉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狱卒来问,愿不愿意去边疆,可以免死,窦林只问了一句:
“吃得饱不?”
“管够!”狱卒笑了。
公元65年,也就是北宫修好的那一年,为了防止南北匈奴勾结,朝廷设立“度辽营”,死刑犯去那里服兵役可以抵罪。窦林和一群死刑犯一起,跟着一个叫郑众的官员离开了洛阳,他回头望了一眼,满满的回忆,他惦记老爷的坟有没有人打点,他惦记原籍的少爷会不会担心自己,他惦记宫里的驸马有没有受到牵连,他做梦到都想到,驸马不久就死在狱中。带着满腹担忧,他去了边疆。他不知道的是,几年后,窦穆父子以贿赂小吏的罪名而被郡府逮捕归案,都死在平陵狱中。而那时候的窦林,或许也成为历史上的“可怜无定河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