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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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地主

明月高悬,夜空中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洒在荒芜的大地上,竟听不见一声昆虫们的夜曲,也是,这年头草皮,树木,野菜能吃的都被饥肠辘辘的百姓吃光了,连老鼠也瞧不见一只,何况昆虫?

地主老财黄狗屎的家就在村东头,也就是那座木桥的旁边,高大的院墙与周边的茅庐草房格格不入,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铜制狮首的门环沉默不语,门前还有几级宽阔的石阶,显得整座宅院格外威严。

要是有人靠近,还能隐约听到院内传来的靡靡之音。

“来,喝!”

“吃吃吃!”

“嗯,表哥,你这侍女不错。”

“哈哈哈哈,表弟要是喜欢,为兄送你了!”

“唉,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从宅院上空往下一看,就能瞧见雕梁画栋的庭院内,三名穿着绫罗绸缎的人正在纵酒豪饮,胡吃海喝,时不时还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庭院中央摆着一张大桌,一人身材矮小肥胖,脸盘宽大,左边下巴还印着一颗大黑痣,肚子圆滚滚的,一双小眼虽小,可透出来的全是算计与吝啬,正是清水镇佃户在背后骂他黄狗屎的黄狗屎。

在他左侧坐着一盘领长衫,头戴方巾,脚蹬长靴的乃是举人杨暗,陪坐的还有里长黄雄。

明朝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一里分十甲,每甲十一户,里设里长,甲设甲长。里长通常由一里之中丁粮多者担任,甲长则由每甲中推选一人担任,十年一轮。

可别小看这里长,可以说在清水镇这块地方,里长黄雄可以呼风唤雨,负责催缴税粮,分派差役,维护治安,管理户籍,传达政令等,说是清水镇这块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他也是黄狗屎的表哥,黄狗屎的大伯在县里做县令。

黄狗屎运气好,他父亲排行老二,英年早逝,留下了偌大家产给他享受,他大伯生的孩子又都是女儿,他自然而然成了家中唯一男丁,深受身为县令的大伯的宠爱,所以在乡里横行无忌,欺凌小弱。

今天设宴乃是宴请举人杨暗,这杨暗前不久通过乡试成为了举人,他还是黄狗屎的表弟,啧啧啧啧。

明朝优待读书人,规定秀才可免户内二丁差役,也可以豁免纳粮,见到知县等官员时无需下跪,并且知县不可随意对他用刑,遇到公事还可以直接禀见知县。

秀才都如此更别说举人了,若是成为举人,不但自己名下的田地可以免除赋税,就连家属的田地都能免!黄狗屎已故的父亲就是举人。

一些不安分的举人会利用这项特权,将地主的钱粮包揽在自己名下,请求豁免,从此官府能征税征粮的田地越来越少,豁免的田地越来越多,可那些县官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因为他们本就是其中一员!

黄狗屎拿起一块外酥里嫩的肉夹馍往嘴边一送,咬了一大口,嚼了起来,指着杨暗笑道:“从小表哥就看你是读书这块料!怎么样这次中举了吧,哈哈哈哈。”

杨暗闻言微微一笑,提起勺子打了碗鲜美的羊肉汤,美美的喝了一口,很是满足的说道:“还不是多亏表哥的帮持?我家中贫困,母亲早逝,这些年全靠表哥接济,我都记在心里。”

“嗨,咱们俩表兄弟不说这些,来,喝,表哥你也一起,干!”黄狗屎提起桌上的八仙壶,为杨暗和黄雄各倒上了一大杯香气清芬的西凤酒,大声说道。

“干!”

三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啊!”杨暗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看着杯底,脸上满是迷醉,像是在回味醇厚的酒味。

他啧啧赞道:“表哥,没想到这旱灾时节,你还能弄到西凤酒。”

要知道这西凤酒的主要原料是高粱和泉水,这两样东西现在可是稀罕物,陕西遭了灾,现在老百姓家中有野菜下饭就不错了,更别提珍贵的粮食和泉水了,所以杨暗才如此惊叹。

黄狗屎还没说话,黄雄就嘿嘿一笑说道:“这有什么的,他地窖里还有不少黄酒和杜康,那仓底的粮食都压得快发霉了,酿些西凤酒算些什么?”

“哦,那我今天就要大饱酒福了。”杨暗哈哈一笑。

“嗨,这有什么的,想喝尽管来我府上便是,咱们又不是外人。”黄狗屎尝了一口岐山臊子面,边嚼边说道。嗯,这臊子面不错,爽滑顺口,很是劲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狗屎才说出了找杨暗来的目的,原来黄雄有个小舅子,新增了一些田地,想纳入杨暗名下,逃避税收。

杨暗一听便表示包在他身上,可他又很疑惑:“表哥,黄兄,早些时候朝廷不是下令减免陕西一年赋税吗?怎么?朝廷又改主意了?”

杨暗毕竟是举人,对朝廷政令的风吹草动,还是很了解的。

黄狗屎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黄雄,黄雄接过话头,说道:“是这么着,朝廷说免,可县太爷思来想去,觉着多少还是要收一些,收三分之一,防着明年朝廷又要补收。”

杨暗闻言,瞳孔猛的一缩,心里如翻江倒海,好家伙!你们这群人真是绝啊,朝廷的政令也能打折扣?

黄雄虽然没说完,可杨暗知道那收上来的一半赋税,迟早落入那帮贪官污吏手中,这也太没底线了。

杨暗虽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可读书人的气节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如今陕西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还这样搞,岂不是把百姓逼上绝路?

可他毕竟只是个举人,还没正式官职,黄狗屎和黄雄都是亲戚,罢了,自己就不说那些扫兴话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自己随波逐流也就是了。

就在三人喝得兴起的时候,四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越过院墙摸到了黄狗屎的地窖。

“娘的,不沾泥,你脚步声轻点!”一人踹了旁边一小瘦子一脚,然后朝四周张望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松了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咱第一次做这种事,害怕。”那小瘦子轻轻嘟囔道。

“好了,别说了,赶紧干活!杨六你来打开这铁锁。”最前面一人回过身来,轻喝道。

他话音一落,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俯下身去,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他将铁丝轻轻的插入地窖铁锁的锁孔,手指不停的摆动着铁丝的方位角度。

他整个人趴在地窖上,耳朵附在冰凉的铁锁上,认真的倾听锁芯内部的声音,忽然锁芯内一道清脆的咔哒响起,他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啪”的一声,那地窖的铁锁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