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东江事
朱由检拿着一本奏折正出神，这折子是东江总兵，大名鼎鼎的毛文龙所奏，内容无非就是恭祝他新帝登基云云，但也提到东江粮草物资紧缺，将士，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附体，对朝廷将宁远和东江区别对待颇有怨言，还对朝臣的弹劾大倒苦水。
先前朱由检已经特批了三十万两银子给毛文龙，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登莱准备装船了。不过毛文龙在写这折子之前，并不知道这事。
对毛文龙，朱由检前世也只是大概了解，有人说他是大明海外孤忠，也有人说是拥兵自重的枭雄，可朱由检无所谓，无论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能牵制女真人就行。
可你总不能又吃又拿，还不办事吧？朝廷里对毛文龙非议甚多，浪费军饷，虚报战功，走私物资，杀良冒功，一个人就是东江的土皇帝，关键是你得打仗啊，每次都是浅尝辄止，没什么大的战绩。
天启三年八月毛文龙塘报：职用兵不满一千，而贼死者二万余。贼所恃弓马，今马死者三万余，是贼至手足，全去其半，贼之借力，五失其三。
太夸张了，八旗兵能有几万人？一下子死了两万？！也难怪袁崇焕后来杀他。
可朱由检认了，有这样一支兵力驻守东江，有够皇太极头疼的，他起用袁可立任登莱巡抚，为的就是牵制毛文龙。
哦，对，袁可立好像前几天就到了京城，自己差点忘了。
想到这，他立刻让王人去唤袁可立。
不久，内侍带着袁可立匆匆而来。
来人头发斑白，面容沧桑，但精神依旧矍铄，步伐沉稳，中气十足：“臣袁可立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袁卿不必多礼。”朱由检笑着说道，吩咐王承恩拿过一张小凳给袁可立坐下。
朱由检先和他聊了聊家常，提到他儿子袁枢，屡试不第，醉心油墨之事时，这位铁骨铮铮的大明忠臣，也不禁黯然神伤，儿子不成器，每一个做父亲的都叹之又叹。
可朱由检却来了心思，考不上科举？那正好啊！我这正缺人，有没有才华不要紧，忠心就行！你袁可立的儿子忠心还用怀疑？
他眼珠一转，提了个建议：“不如让其到京师来为朕办事，任兵部都给事中。”
这个建议把袁可立震得头皮发麻，兵部都给事中？虽然只是个七品官，可朝野上下谁敢小觑？熟悉明史的朋友都知道，都给事中这个官职权力可不小，内阁六部长官都得拉拢他，否则政令就执行不下去，他有封驳权！
《明史》卷七十四《职官三》：“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名义上只管本科的事，实际上啥都能掺和一脚。
袁可立没想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能受陛下如此重用，感动的说道：“犬子能被陛下办事，是他的福分。”
朱由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多大点事，这只是开始，大明现在的言官制度是得改改，上层改不了，那就从下层改，先从六科给事中开始，换上自己人，再到都察院。
话回到正题上，朱由检说起了登莱的事，询问袁可立的意见。
“陛下！臣天启二年曾任登莱巡抚，论对建州女真作战，登莱之重不亚于辽东！”
“哦？”闻言，朱由检放下了拿起茶杯的手，饶有兴趣的等着袁可立的下文。
袁可立沉吟一会，坐直了身子，沉声道：“辽东事非十数年之功不可，如今我军与建奴野战，败多胜少，诸军皆惧。”
“可建州女真，人丁稀少，物资匮乏，若稳住战线，长期拉锯，以登莱为后方，皮岛为前沿，不断袭扰，时日一久，建奴可破矣。”
哎，谁说大明无人？实在是太多的良才陷于党争，被埋没了。
“好！听爱卿之言，朕茅塞顿开。”朱由检击掌称快道。
而袁可立就比较老成持重，谦虚道：“陛下谬赞了，空谈何其易也，若要落到实处，难啊。”
恩，朱由检完全同意，说大话谁都会说，做实事的人却很少。
“爱卿即将赴任登莱，有何打算？”朱由检灌了一口茶水。
闻言，袁可立猛然起身，跪倒于地，高声道：“陛下！臣欲于登莱打造战船，训练水师，集登莱，东江之兵袭扰建奴后方，击其薄弱之处，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积小胜为大胜，待敌疲弱，一举灭之！”
“恩，爱卿需要什么？”对袁可立，朱由检当然是信任的。
“臣，请银八十万两！”袁可立的头贴地更近了。
一旁的王承恩闻言，眼皮不禁跳了跳，心道，怎么又要花钱，个个都要钱，辽东要，陕西要，工部要，京营要，腾骧四卫要，现在登莱也要！哎，当大明这个家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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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可当听到八十万两这个数字时，朱由检还是不由得一愣，要花这么多钱？户部说缺钱，他给了一百五十万，又补足了九边欠饷，花去一百多万，自己小金库只剩下两百多万。
现在你袁可立一开口就要八十万两......肉疼，真是肉疼，可该给还是得给啊。
朱由检一拍扶手，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好！但不是八十万两，而是一百五十万两！”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袁可立和王承恩都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朱由检。
只见朱由检表情有些不自然，呲嘴咧牙道：“不光要打造水师，还要替朕训练出一支可战之兵！兵力建制三万，由你负全责！”
袁可立被惊喜砸晕了头，放声高呼：“陛下圣明！”
“嗯。”
一阵后，朱由检又问起了另一件事：“袁卿对东江毛文龙如何看？此人能用否？”
提起毛文龙，袁可立可谓是感慨万端，自己亲手提拔了他，可最后却被他将了一军，被迫辞官。
袁可立沉思一会，方才说道：“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其善审时度势，见利则往，见恶则退，赏必信，罚必果，颇得麾下将士之心，对此人还是应拉拢为主，以安其心。”
朱由检揭开茶盖，轻抚茶沫，又问道：“依袁卿看，一旦时局有变，我军不利，他是否会降于女真？”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我钱也花了，物资也给了，最后你投降皇太极，我不是亏大了？而且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据报毛文龙一直在和沈阳那边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这倒是问倒了袁可立，毛文龙这样的苟利之辈，很难说他不会有别样的心思。
他不敢为毛文龙打包票：“此事，臣不敢妄言！”
闻言朱由检走至殿前，望着东北方向目光深悠，良久才吐出一句：“那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