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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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初进霹雳堂

回程顺利平安,一路未见可疑迹象。水路顺风,航行速度很快。船到码头,尚未靠岸,王敬得早早站上甲板。小渔童好奇心重,也钻出船舱四处瞭望。

时为大明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刚去世不久,皇帝朱翊钧励精图治,各项国政开放惠民,商贸昌盛。只见河中船只往来穿梭,百船连墙,首尾相接,或船夫摇橹,或纤夫拉纤,正是“十里长JM市开,江上蚱蜢还去来”,热闹非凡。小渔童平日在长江打渔,却不曾见过如此繁华热闹港口,不禁咂舌惊叹。

码头边早有一行人在站立等候。王敬得眼尖,瞧见掌门师兄亲来迎接,心下感动,挥手示意。秦敬泉也已瞧见他,一挥手,身边有人吹起唢呐、弹奏起各种乐器,好不热闹。

乐器之声响起,汇聚在码头边的船纷纷让开一条道,让王敬得的船顺利通行,靠岸停泊。

船停稳当,船夫放下一条跳板,王敬得急忙下船欲拜会师兄,他身上有伤,身法稍迟,只见眼前人影一晃,秦敬泉已抢上船来。

霹雳堂掌门秦敬泉不到五十岁,长方脸型面容沉肃,身穿深色纹锦袍,腰带右侧挂了只紫玉小葫芦,颔下三缕长髯随风飘飘,颇具英侠之气。

他抢步上船,王敬得伸出手来,二人双手紧紧相握。秦敬泉开口道:“师弟,你辛苦了!”王敬得道:“几乎有负师兄托付,愚弟惭愧!”

此时一干弟子上前来行礼,邓敬华不喜热闹,也不打招呼,自行绕开人群,上岸扬长而去。

秦敬泉知道邓敬华性格,笑着摇摇头,转身对王敬得道:“此中惊险,我已尽知。你和翟师弟智勇并行、力挽狂澜,非你二人事不能成。一路辛苦,我们先回去再说。”

王敬得心中大为感动。此事细究起来,他和翟敬承实有疏忽轻敌的过失,可掌门师兄轻轻几句话,在众弟子面前公开嘉许,顿令自己心生体己温暖之感。

他鼻中一酸,顿了顿,拉过傻站在一旁的小渔童,拱手道:“师兄,这就是我带回来的小渔童,想必翟师兄已禀…”,

秦敬泉沉声道:“我已知晓”,见小渔童站在一旁,两手绞着衣角,神情拘谨局促,上前拍拍他头以示宽慰,开口道:“师弟一路劳累,江边风大,我们先回府去。”

一行人来到岸上,岸边早备好了骏马和二顶轿子,秦敬泉和王敬得上了轿子,余人纷纷上马。

小渔童见那轿子不大,犹豫着不知是否继续跟着王敬得,自己又从来没骑过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身体一轻腾空而起,有人轻声一笑,揽住自己提上了马背。

小渔童回头瞧去,身后那人蜂腰猿背,十分精神。小渔童不知如何称呼,嗫嗫嚅嚅,那人哈哈笑道:“我叫姚善瑞,以后大家同门,你就喊我姚师兄吧,师弟怎么称呼啊?”

“我…姓陈,叫家旺。”

“师弟好名字,家旺…家旺,你来了以后,咱们更加兴旺,哈哈!”

陈家旺见这个师兄大方和善,轻声道:“谢谢师兄”。

他倚在姚善瑞身前,姚善瑞控马缓辔,伴随二顶轿子同行。

街上人流摩肩接踵,有行色匆匆的商贾,有当街叫卖的小贩,有逗鸟遛狗的公子哥儿,有追逐玩闹的三尺孩童,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金陵是六朝古都,又是明朝留都,比别处更加繁华。陈家旺睁大双眼,看得目不暇接。

但见街两边屋宇鳞次栉比,处处茶坊、酒肆、商铺,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医药算卦…,悬挂的市招旗帜迎风飘扬,生意十分火爆热闹。

姚善瑞对他道:“师弟,等你安定下来,我带你金陵城中四处走上一圈。城里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父亲身亡后,陈家旺心情沉闷,他一介农家子弟,从未出过远门,心里本忐忑不安,一路走来见大都市气象万千,又见师兄为人热情,心情放松不少。

穿过繁华市井,行人渐渐稀少。他们一行人速度加快,不一时来到一处大宅院前。

陈家旺抬头看去,眼前宅院青砖灰瓦,占地极广,大门宽阔可容纳二辆马车并行,门前左右各放一尊石狮,威武雄壮。

大门前早有一大群人站立迎接,翟敬承被人搀扶着,也在人群之中。他受伤极重,但担心师弟一行人的安危,要亲自看到他们回来才放心,强撑着到场。

看到秦敬泉一行人,门前燃放起了大串鞭炮。王敬得道:“师兄,这…礼也太隆重了。”秦敬泉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一路跋山涉水、以身赴险,幸喜吉人天相,平安无事,自然要热热闹闹燃放鞭炮,去除晦气、逢凶化吉。”

说话间来到门口,翟敬承上前迎接,师兄弟三人互致问候,一大群弟子门人纷纷上来请安。姚善瑞带着陈家旺随行在后,沿路不停有人上来问候行礼,姚善瑞举手还礼,抽空一一介绍,人多纷乱,陈家旺一时之间也记不得。

众人拥着秦敬泉师兄弟三人在前,姚善瑞带着陈家旺在后,一起向宅院内走去。

一进大门是一面雪白的石料雁翅照壁,上刻麒麟、梅花鹿等图案和文字装饰,工艺精湛。绕过照壁,迎面是典型江南庭院布局,简约大方。庭院深阔,院内二侧建有风雨长廊互相贯穿连接。

陈家旺随秦敬泉等人穿过三进院落,来到一处大客厅。

此处已到内宅,众人见秦敬泉一行人前往内宅前客厅,知道他们有话要谈,纷纷行礼散去,姚善瑞带着陈家旺留了下来。

众人按序次落座,王敬得示意陈家旺也坐下。陈家旺也知礼数,等他们坐下后,自行坐到最外边椅子上。

自从出事之后,这几日陈家旺守灵、烧纸、下葬,种种事物繁杂,他一个小小孩童几乎未合过眼,耳听秦敬泉等人谈论当日事发前后过程,众人商议讨论,也没自己什么事,困倦顿起,打起了盹。

朦朦胧胧间听到秦敬泉道:“此事蹊跷可疑,来日须仔细探访。时候不早,厨下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用餐吧。”

陈家旺迷迷糊糊间听到招呼用餐,从椅子上跳下,肚子适时响起咕咕叫唤声。

众人严肃讨论话题,大厅气氛十分安静,陈家旺陡然从椅子上跳下,大家听到他肚饿叽咕之声大响,无不笑出声来。

陈家旺陡然听到众人大笑,人人眼光看向自己,他本农家弟子,顿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站立原地,感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敬得一指陈家旺,道:“师兄,他就是我带回的小渔童。你看是否可以作为霹雳堂弟子调教?”

秦敬泉向前看去,只见陈家旺衣着简陋,神情局促不安,微微皱了皱眉,道:“本门火药技艺极为严格苛刻,一个不慎,风险极高,非聪慧灵敏之人难以胜任。这孩子刚来,就先在外间打理杂物,以后再看他资质造化吧。”

王敬得张口欲言,翟敬承插话道:“咳咳,…掌门师兄言之有理,本门和其他门派大有不同。咳咳,其他门派弟子如资质不一,至多学艺深浅、个人成就高低不同而已,可本门火药是要紧之物,一旦有事,可不仅仅连累自己而已,其中关节师弟自然清楚。”

王敬得道:“可他一家为我霹雳堂家破人亡,他成为弟子,日后力求上进,也算聊以慰藉,对得起他们了。”

秦敬泉沉声道:“王师弟所言也有道理。我看这样,这孩子年龄还小,先在外间打杂,待遇比照弟子略低。每日事毕,他可以和众弟子一样,来听师傅们授课,去藏书阁看书,矣日后打下了基础,再正式入门也不迟。”

王敬得转头看向陈家旺,见他仍然手足僵硬、木然而立,和旁边姚善瑞、周心勤等弟子神清气足、机灵百变相比,高下立判、相差甚远,叹口气道:“师兄说的是。”

陈家旺站在地上,听他们好像谈论到自己,可他乡下孩子,没什么见识,心中一片茫然。

秦敬泉道:“先替你们接风,其它事情以后再说吧”。当下众人出来,前行过了一处曲廊,来到第三进餐厅。餐厅内早已盛满海鲜野味、各色蔬果,菜肴极为精致。

陈家旺之前从未吃过如此美味食物,爹爹病情加重后,家中日子更是艰难,有时连续几顿稀粥,还不能放开了吃饱。此时一口气连吃了二碗饭,准备去装第三碗时,惊觉座中人慢嚼细咽第一碗尚未吃完,顿时脸上一红,放下碗筷。

姚善瑞为人心细,又给他添了一碗。陈家旺心中感激,身上又饱又暖,只觉此地就是天堂。

饭后,有人带他到堂下偏房沐浴更衣,洗浴完毕,领到一处厢房歇息,房间甚是简洁,一床一桌,墙角一张衣柜,床上放了件新衣服。

带路之人让陈家旺先歇息,晚餐时自有人来喊他,并告知他明日一早卯时,到大门集中,管家准时点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