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长就是在慢慢失去

四季变换，时光荏苒，我的快乐时光也开始迎来了下坡路

在我九岁那年，商店那时候生意还依然火爆，商店门口会有很多附近小区的居民每天聚集在门口，因为当时店门口放了很多冷饮摊，夏天大家可以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喝喝啤酒，打打扑克，门口会有老头下象棋，很热闹。

也是在那年冬天，临近过年，我妈带着我去这条街的不远处染头发，我那时候贪玩，不愿意回去陪我爸看商店，就一直和我妈在理发店。我妈染完头发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我们准备回到店里和我爸一起收拾回家。但是一进门就发现收钱的桌子那里没有人，往里走了一下，发现我爸满嘴都是血，身上也全是脚印，我爸腿脚不便，坐在地上，看到我和我妈进来以后，直接就哭了，说今天的营业额都被抢走了，进来了两个小伙，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从吧台的凳子上拖了下来，他抱着其中一个人的腿，不放他走，他们就殴打了我爸，我爸想着每天都会有人来买东西，抱着那个人的腿不让他走，是不是有人来买东西就可以救他，但是也是很巧，那么晚，那天也没有人来光顾夜晚的黑暗。那一幕，我真的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身残志坚，从来不会轻易落泪，那天的他，显得那么无助，那天，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正常人，他一边哭一边埋怨我妈为什么要晚上去染头发，他心疼的是今天的营业额，那时候还是2004年，那时候的八百多块钱，对于我家来说也算是很多了。我家的收银台有三个抽屉，中间的抽屉是当天的营业额零钱什么的，里面的抽屉是一个皮包和重要的东西。得亏这个抽屉是带锁的。他们并没有拉开。不然当时皮包里的两万多块钱和重要的东西就真的没有了。我爸也是受到了惊吓，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也是被打的挺严重的，本来腿就不好，这一次，心灵上又被狠狠地践踏了，我跟我妈真的是万般的心疼。我也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离这么近，不回来看一眼，只顾着玩。我们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他说腿疼，我跟我妈就打了出租车，带他去了医院，医生说，本来以前事故影响了腿部无力支撑，现在又被打骨折了，只能住院打钢板做手术，我跟我妈心里愧疚到极点。那时候好像在大街上抢劫的人很多，社会挺不安宁的，这个事情报警了以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找不到罪犯，我们只能自己认栽了。

真的很欣慰现在的社会治安，起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追溯一个源头，能抓住逍遥法外之徒，还民众一个安全的城市。

也是在我爸住院的这年，我们经历了爷爷奶奶的不理解。

我那时候已经可以自己去上学了，毕竟学校离得不远，我妈要每天去商店，毕竟我们家的生活来源就是商店了。我奶奶在我爸出院以后要来给我爸做饭，毕竟也出了事。但是最让人可笑的事情也随着发生了，我还在上学，我妈也在店里忙，我奶奶居然说，只做我爸一个人的饭，让我俩想吃了自己动手。我爸妈的婚姻，可能就是传统的那种，男方家有权有势，女方家一无所有的那种。我奶奶和我爷爷一直都嫌弃我妈家的人，可能如果不是我妈一直在勤勤恳恳的照顾我爸，他们会对我妈更差。这时候，我妈说，不用你来照顾了，我们自己能行，大不了做饭的时候把店门关了。然后我奶奶就直接回家了。我爸也觉得我奶奶做得有点过分，就一直安慰我妈。我妈以前有很多秘密都不会告诉我。直到我长大了才发现，我妈真的很不容易。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也快过年了，我爸恢复的差不多了，又可以正常的拄着拐走路了，也可以继续看商店了，我们也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爷爷在这个时候检查出了食道癌，住院治疗，也是在出院后药物维持的时候给家里人开了一个小会。还记得我家商店旁边的小房子吗？爷爷明确规定，这个房子留着给我爸，因为当时这个房子的所属权就是我爸的，我爷爷说，我爸妈没有单位，留着给未来一个保障，可以出租，当时那个时候还做了公证，大家都签了字。大家嘴上都同意，可是心里都是不服气的。这也是验证了后来的一切。第二年的元宵节当晚，爷爷因为食道癌抢救无效，离开了我们。那是我第一次面对死去的人。我们都很伤心，我依稀记得我爸当时扔了双拐，爬在地上哭，那是我第三次见他落泪，他说他再也没有爸了，那一刻，我明白了，人会离开，会生病，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管生前有多少事迹，都会在死亡的那一天随风而去。我记得，后来我问过我爸，人是不是都会死？我爸说：“是的，老了以后就会离开，我以后也会离开，人都会有生老病死，我也会死”。他说完他也会死，我直接就哭了，我说我不要你死，你不会死的。可是这是我这一生都实现不了的愿望。

由于身体的原因，我爸在不久，就患上了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这对于正常人来说，都不是很好救治，更别说这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了。我开始上初中了，也开始了人生中的青春期。也是因为我的叛逆，让家里人伤透了心。

青春期对于我来说，也是不堪回首，但是我也从未后悔过，在我叛逆时攒下的经验和教训，那是我在这个险恶的社会中成长的代价。

那个时候，起初学习还是很好，也经常得一些小奖状，但是也是心高气傲的我，是不允许别人动我的头发的，这可能也是我青春期的一个逆生长萌芽。就在初三的下学期，临近中考，我剪了当时大家都会剪的刘海，两边的鬓角因为当天没有带发卡，掉了下来一边，我也没有注意到，在低头写作业，班主任就拿了一把剪刀减掉了我的鬓角，头发顺着阳光掉到了我的作业本上，那一刻，我炸了。

我顺势站起来，把她的手打开了，班主任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你看看你这个头发，符不符合一个学生的样子，你这样跟社会的混混有什么区别，把你的头发剪好了再来上课。”我惊呆了，这是我的头发，你可以告诉我，让我去剪头发或者整理仪容仪表，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不能直接给我剪了吧。老师才不会顾忌你的感受。这也是我第一次叛逆的源头。但是她没有看到的是，班里有很多女生，她们也有和我一样的刘海，只不过是当天没有掉下来而已，仅此而已。放学以后，我直接去理发店剪了短头发，那时候，我原本的头发已经快到腰了。我狠下心剪了短发，我只是想抗衡一下这个不公平。紧接着，因为我剪了短发，我妈和老师进行了交谈，老师这时候，变了一张脸，告诉我妈，只要她成绩不下降，她想开飞机我都不管她。可以，那我就正常生活学习。就在第二次月考时，因为从小就补习英语，英语我一直都是高分选手，可能也是机缘巧合，月考的卷子和我在补习班做得卷子很多都相似，那一次，我英语考了120分的满分。也是在公布成绩的第二天，我迎来了我的第二次叛逆萌芽。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一起进来，英语老师拿着卷子，一个一个的叫上台领成绩，到我了之后，英语老师很开心的说，继续保持，满分，当天不止是我一个人考了120分啊，但是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是抄的吧，就这一句话，班主任直接把我的卷子拿起来说：“作弊的分数无效，下午让你妈来学校”，英语老师也是很懵，然后班主任穿着他那双没有声音的高跟鞋，潇洒的走出了班级，那一瞬间，我真的都不太想说话了，周围的同学也很不明事理，都悄悄问我，你是不是作弊了，被发现了，我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有跟我关系好的那几个同学在安慰我，我当时看着我那个皱巴巴的卷子，哭成了泪人。中午放学，班主任留住了我，她在办公室对我说，我不管你作弊考多少分，请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家庭就那样，你爸还是个残疾人，让你爸以后少来学校门口接你，多大的人了，你爸的三轮摩托车都把学校门口的档次拉低了。这一句话，让我真的觉得，您不配当一个老师，我爸不偷不抢，堂堂正正做人，只是出于爱我，每天都来接我，有什么错？您就可以这么侮辱一个人和一个家庭吗？回家以后，我告诉了我妈这个事情，我说我不想上学了，我妈说她下午和我一起去学校，但是我并没有告诉我妈老师侮辱我爸这件事情。我们一起吃完饭去了学校，班主任那会是一整个年级的老师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我妈刚进门，我紧随其后，就听见我们班主任对着我妈大吼，说，你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英语考试作弊，我妈不慌不忙的解释，说我英语课外补习上了8年，从小学就开始补习了，考满分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班主任她就是觉得我作弊，这时候英语老师站出来了，因为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考满分，是我在剪头发以后第一次考满分。英语老师说，我现在给你一张一样的卷子，你就在这里写，如果我批完还是满分，那就证明你没有作弊。我说好，我证明给你们看。我妈和班主任、英语老师坐在一边看着我写，时不时的班主任就会给我妈说，要回家好好收拾，不能再这么放任了之类的话。没一会，我做完了那张让人恶心的卷子，成绩120分，还是满分，英语老师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时候，班主任面子下不来台了，我妈说，老师，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她好好回去上课吧，我先走了，店里还忙。我妈走了以后，班主任可能还是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对我说，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就让我回去上课了。但是这一次，我彻底的觉得，上学有什么用，照样不会被认可，那我就开始摆烂。

从那时候开始，我变得不听话，也不太想好好学习了，离家出走，天天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玩，上网，喝酒，抽烟，虽然我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是不堪入目的行为，但是我一想到学校那个让人厌恶的班主任，我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去了。直到快中考，我回了家，这是我离家出走的一个多月第一次回家，在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发现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妈为了找到我，报警，酗酒，要死要活的过了一多月，我爸腿脚不便，拖我堂姐他们到处找我，找不到我，我爸就一直急的哭，但是也无能为力，他也开着他那个三轮摩托车到处找过我。那一刻，我终于醒悟了，我也觉得我这一个多月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真的是对不起他们。那天我回家后，并没有挨揍，他们只是问我，为什么，我解释了一番后，他们也接受了。从那天开始，我不爱出门了，我妈告诉老师，我会去中考，但是也没几天了，就在家复习吧。从我回家以后，我妈还是会偶尔酗酒，留我爸一个人看商店，日积月累的劳累，让我爸病情更加严重了。中考过后，我上了普通的高中，想必公布成绩的那一刻，我的班主任会不会有一点点自责？直到毕业典礼的时候，我没有去。因为我不想见到她虚伪的样子。

在这里，如果有在教育事业上工作的朋友们，请你们不要介意，因为不是每一个老师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希望每一位老师，都可以悉心教导，发现每一个小孩身上的闪光点，并且以爱来对待，我相信不是每一个坏孩子他骨子里就是个坏孩子的。也希望，每一位老师，不要那么势利，带有色眼镜去看人，你不知道在一个不完整的残疾人身上有你看不到的闪光点，你也不知道这个残疾人他为什么腿越来越严重，有没有可能他曾经也是为了救人，才会进一步加重腿部的恢复，导致了终身残疾，有没有可能，他曾经是别人家小孩的救命恩人，是个英雄。

接下来的那三年高中生活，我也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因为并没有多少心思学习了。毕业后，我也成年了。我爸给我说，以后的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们也把你养成人了，接下来路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我也没有多想，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一天不是去网吧打游戏，就是跟朋友约着KTV，偶尔会帮我爸看一看商店，也是在我19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了。

我爸有一个还不错的朋友，他在那一年，很频繁的来我家店里找我爸喝酒，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爸就借给了他7万块钱，这个事情，是当时我跟我妈不知道的。也是在那年的夏天，我爸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再一次住进了医院。

或许，人真的是在一次次磨难中才会逐渐成长起来。人性和人心的考验，再一次的出现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人活着，真的很累，要面对生老病死，众叛亲离，是是非非。要面对一个母亲，亲口说出要放弃自己儿子的生命，但是她并没有得逞，因为我已经十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