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野猪人
浮屠林。
李虎与曹乌龙，带领雾林村众人，往鬼断崖赶，要去拯救周元通与华勿喜。
雾林村村长的眉头好似被针线缝在了一起，紧紧锁着，“有佛有菩萨保佑着咱们，怎么会有鬼呢！”
俩人带着张中年回去汇报情况以后，全村人只当他们是在说梦话，全然不信这话。
“虎子！”村长喊住李虎，再次询问，“你见过那鬼？我咋不信呢!”
李虎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没见过，都是听那位公子说的，不过鬼断崖下面确实有个洞，里面全是骨头，吓人的很！”
“那就是了，”村长长出一口气，眉头舒展了些，猜测道：“估计俩人被那骨头堆吓着了，错把野猪当成了野鬼。”
村民也应和道：“就是就是，咱们雾林村人，世代以猎猪为生，在这浮屠林打了几百年猪了，还从未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呢！”
村子：“李善人来办过多少次篝火会了，就是真有鬼怪，也早给菩萨净化干净了，你们呀，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李虎忽然停下脚步，周围几名老练的猎户也一样蹲下身子，示意众人安静。
“有声音！”李虎将耳朵贴在地上，听到震耳欲聋的蹄声，表情凝重道：“估摸那些畜生又发疯了！”
村长听闻，大吃一惊，“又提前了？不对劲呀！”
浮屠林的野猪杀不尽，除不完，估计是雾林村的人杀的还不够多，也有可能是那些野猪想要复仇。
每隔一段时间，那些野猪就会聚集起来，在浮屠林里发疯，见到人就追，直到将其生啃殆尽。
最近，这种频率大大的增加了。
李虎的脸微微发白，唇抖道：“不是提前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快离开浮屠林！”村长当机立断，立刻指挥众人朝外退去。
曹乌龙拦住村子，焦急不已，“别走啊，我兄弟还在里头呢，你们忍心将他舍弃，成为那些野猪的口粮？”
“他们在洞里，一时半会儿没事的，我们这半村子的人若是不走，就真要喂饱这些畜生了！”
村长虽善良，却也不敢拿村民的命去赌，安慰道：“这疯猪潮最多半日就会散去，咱们先到外围歇会儿脚，等结束了，咱们再回来，成不成？”
曹乌龙虽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如此了，要是为了救周元通和华勿喜，因此葬送了村民的性命，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众人脚步匆匆，快速远离浮屠林，这些野猪虽然残暴，却永远也无法离开浮屠林，所以，只要离开了这地方，就会安全。
当看到树木由红转白以后，众人才多少放下心来，可身后传来急促的呐喊：“快点，那群畜生追来了！”
接近离开，村长的胆子也放肆起来，转过身去，毫不在乎道：“追吧，就怕他们不来呢，等出了浮屠林，都别走，把弓箭都给我抻开，狠狠地射爆这些畜生，到时候把人找回来，咱们开一场野猪……”
声音戛然而止，村长脸上的欢喜，瞬间消失无踪了，一张脸褪尽了血色，苍白的跟尸体一般。
“鬼……鬼啊！”
浮屠林的迷雾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那都是林中的特产黑野猪，每一只不下四百斤。
可这些畜生跟进化了一样，嫌四条腿跑路太不雅观了，改像人一样，站起来了。
四五百斤的野猪，跟人一样站着，撒丫子奔跑，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这情景，都要疯的。
可还有更疯的，这些站着的野猪身上，竟长满了人。
这不是病句，就是长满了人，胸膛里探出一个男人的上半截身子来，后脊梁上生出一排排腿脚，跟他么翅子一样，随着跑动，不停蹬踏摇摆。
猪不像猪，人不像人，不是鬼是什么？
“这下你信了吧？”曹乌龙扛起傻眼的村子，转身就跑。
他也早就瞧见了那些畸形的怪物，心中跟打鼓一样，嗡嗡作响。
身后，忽然传来呼喊：“曹乌龙，你给我站住，我可是咱太平天的舵主，你跟华勿喜，还有那周元通，都得听我的！”
“谁叫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曹乌龙回过头去打量。
离他最近的那野猪的颈子上长了个人脑袋，眼死死盯住曹乌龙，咬牙切齿的呼喊、谩骂。
那张脸的模样，他再清楚不过，正是张中年！
“老张？你不是在雾林村里养伤吗，怎么给这妖怪吞了？”他彻底凌乱了，难道雾林村已经给这些野猪人抄了？
“别看他，那是鬼，能迷惑人，千万别着了他的道，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快走快走快走，等离开了这浮屠林再说！”
给村子扇了几个大嘴巴子，曹乌龙也清醒过来，心中默念“一切都是幻术”，加快脚步，任由野猪身上的张中年呼喊也毫不理会，快速冲刺，总算迈出了浮屠林。
扔下村子，他趴在地上，不停喘气：“哎呀妈呀，累死我了！你确定它们不会追出来哈……”
村长看着林中的野猪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那是自然，在这些恶人赎清罪孽之前，永远也离不开浮屠林。”
曹乌龙随口问：“这话谁跟你说的？”
“李善人呀，他可是活佛在世，那还能有假？”
野猪汹涌，越来越近，忽然，李志拍着李虎肩膀，指着前方道：“虎子，你瞧瞧，那野猪身上那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呢！”
继张中年之后，那些野猪身上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脸，神态、声音如出一辙，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装神弄鬼！”李虎瞧着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庞，心生厌恶，取下背上的弓箭，瞄准自己自己那张脸，毫不留情的射击。
箭准确无误的射穿了那张脸，好似被戳破的尿泡一般，立刻炸开，一道白色的光束在空中划出流光一道，一样准确无误的贯穿了李虎的脑袋。
“爹，咱抓这么多孩子来干啥？啥叫元寿丹？爹，这是要遭天谴的！”
记忆如海，在心中搅的翻天覆地，李虎浑身一震，看着眼前的一切，既茫然，又惊惧。
过去好久，他才干哑的呢喃：“我……不是我？”
“你说什么批话呢，你不是你，难道你是我吗？”李志给他整晕了，伸出手来，没好气的在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李志提醒：“这都是妖魔的鬼把戏，别上了他的当，赶紧拉弓，能杀几个杀几个！”
“可是……”李虎的表情阴晴不定，他有话要说，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明白，憋得脸都红了。
“别可是了，放箭！”
李志开胸拉箭，瞄准近处那头背上长满了脑袋的野猪，连射了三箭，全部命中野猪的脑袋。
野猪呜咽一声，没了声息，瞬间被后方赶上的野猪踩在脚下，硬生生碾成了肉泥。
他身上的那些人脑袋，也在踩踏中裂开，化为一道道白光，穿破空气，接连命中李志的脑袋。
人跟丢了魂儿一样，半天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东西？”李虎摇晃他的身子，急切询问：“我说的不错吧，是不是有蹊跷！”
“啪！”李志一巴掌拍掉李虎的手，抱住了胸膛，跟个受惊的女子一样，戒备而怨恨的看向李虎，“你这登徒子，要是再毛手毛脚，我可要报官了，我丈夫可是衙门里的差役，他饶不了你……”
“什么玩意儿！”李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重复道：“你丈夫，你一个爷们儿，哪来的丈夫！你疯了吧！”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李志拉开弓箭，瞄准了他，“畜生，欺负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敢动我娘们儿，你有几条命呀！”
“你给我清醒一点呀，混蛋！”箭指的他心里发毛，嘴里却在咒骂。
“咻！”箭穿透他的耳朵，打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李志竟真敢放箭，耳朵的疼痛与背叛相比，不值一提，他一咬牙冲上去，将李志摁在地上，大耳瓜子就扇他。
李志疯了一样打滚，尖声而喊：“啊！救命啊，这畜生要强暴于我，快救人啊！”
“强暴你大爷，你他么是个爷们儿，还是这么丑的一个爷们，大猩猩见到你都得绕着走，还强暴你，我看你脑子给猪啃了！”
李虎越骂越来气，火灌瞳仁，下手也越来越重，忽然，又是一道光穿透了他的太阳穴。
凶戾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嘴忽然弯成月牙状，“哟，您怎么躺这儿了，这是给谁打的呀，赶快起来，赶快的起来，我带你去包扎包扎，我就就在那儿不远处……”
拳头忽然变成援手，将头破血流的李志搀扶起来，指着远处的树林，笑容诡异。
“瞧见了没有，那就是我家，以后呀，那也是你的家！”杀猪的屠刀，忽然刺进李志的脊梁，轻易便穿透了心脏，李志抽搐一下，嘴里吐着血沫，倒下了。
李虎立刻扑上来，手伸进其怀里与腰间，迅速翻动。
可除了个猪牙的吊坠，什么都没发现。
“呸，穷逼不在家乖乖等死，出你妈的门子。”李虎咬牙切齿，一脚一脚的踹在死人身上，浑身的戾气。
可眨眼之间，他又扑上去，“李志，你醒醒，怎么了你，谁杀的你！”
“穷逼，草拟吗的，下辈子当猪去吧你……”
李虎大抵是疯了，时而悲伤，时而谩骂，不停摧残李志的尸体。
“别杀了，那些猪有问题！”曹乌龙对着人群大声呼喊。
可一切已经晚了，从第一头野猪的死开始，疯狂的钟表已经开始了走动，再也无法挽回了。
村民的性格与行为方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谩骂、哭泣、凶残、冷漠，那些站在欢喜对立面的情绪，绕地球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却比之前更加残暴，更加极端。
好似地狱！
“躲开！”村长忽然发难，将焦急的曹乌龙推向一边，自己却给那冲撞而来的獠牙刺中，一路前行，钉在了白桦树上。
“你该死！”曹乌龙怒极，一刀劈下，野猪登时分成两半，数道光芒并起，没入他的脑海。
“我……我不是临安县的人？”曹乌龙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如土皇帝一般，受人畏惧，受人尊敬的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记忆很短，却犹如炸弹，在心里炸开。
“快逃，野猪冲出浮屠林了，赶紧回村子报信！”
曹乌龙驱散了心中的震惊与疑惑，看着不断冲出浮屠林的野猪人，也没时间琢磨了，救起那些还算正常的人，快速撤离了此地。
因为远处，仍有数不清的野猪，卷起漫天烟尘，滚滚而来。
若是给它们找到村子，后果……不堪设想。
……
数不清的乌鸦，在洞窟的顶部盘旋，喳喳作响。
地面，是堆积成山的尸骨，瞧模样，该是野猪的骨头，在光照之下，更显阴森。
光来自那面半透明的墙壁，墙内好似拥有另一方世界，犹如银河一般闪闪发亮，缓缓流动。
墙上，有一个巨大的裂口，就通向银河的世界。
裂口前，李善人面色冷峻。
“是周兄弟打碎的这记忆空间？”很快，他就摇摇头，“不对，现在的他，可没这般本事，那就只能是钟馗了……”
四下扫了一眼，却不见了那犹如山岳一般的巨人之躯。
“哪去了？”
李善人闭上眼眸，意识连接整片净土之地，仔细寻找钟馗的所在。
“找到了！”
钟馗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临安东山的功德林。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竹林中，那犹如天神一般的徐瞎子，正引着道劫之雷，对付殷桃红，周元通与白萍萍，也在其中。
“周兄弟，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为什么不静下心来，在这极乐世界里享受生活呢？”
他不明白。
“难道真如娘子所说，你并不是真想拯救世界于水火，而只是个天生的杀人修罗？以杀戮为乐？”
他很失望，可很快，这失望就给浮屠林中肆虐的野猪吸引去了。
“唉，树欲静，可风不止呀！”他的心忽地冷下来，幽幽然道：“不管是谁，都休想毁掉我这净土！”
“阿弥陀佛！”
他手掐佛印，立于唇边，低眉垂目的脑袋，忽然歪向一边，露出的那半截脖颈忽然凸起，有东西挣脱而出。
竟是长满黑、白、黄三色羽毛的鸟脑袋，紧接着，又一个头戴仙冠，额现道印的脑袋出现。
眨眼之间，李善人就变了那传说中三头六臂的神物。
一声嘹亮的鸟叫，划破寂静，那鸟人与李善人彻底分开，引领万千乌鸦，飞离了洞窟，直奔浮屠林而去。
原地，只剩下那头戴仙冠、额生佛印，背后无量峰的真佛，与光着膀子的李善人真身。
两者手掐佛印，置于唇边，对彼此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前后脚踏入墙上的裂缝，进入了记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