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连门大桥’是汴州府最大的市集之一，紧邻着湘河，每天人流吞吐量超过十万，不知道有多少市井家的江湖艺人到这里谋求生计，或是耍戏法的，或是卖药的，或是打把式的，就为了得个赏钱，有口饭吃。
说起来‘市集’只是民间大众的叫法，市井家的八门弟子并不认可，他们更习惯将这种地方称为‘杂拌地’。
‘杂拌地’的形成也很有趣，这地方虽然也接受‘常世会’的管理，但并不是‘常世会’组织创建的，而是某些江湖艺人画一个地方卖艺，渐渐吸引顾客，等客流多了起来，就会有更多的江湖艺人投奔这里，然后市井热闹了，人也就多了，最后再由‘常世会’的九江一挂牌，这杂拌地也就成了。
许生虽说两世为人，可还真没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开过摊子，看着来往的人群投来略显异样的眼神，心中还是不免生出几分紧张。
“怎么，害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会要是搞砸了，被人掀了摊子，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杨老六一眼就看出了许生的心怯，倒也不恼火，反倒还调侃的说了一句。
许生一听这话，反倒镇定了下来，“怕？前辈说笑了，小子一没名二没望，浑身上下就剩股闯劲了，就算真被人喝了倒彩，掀了摊子，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又怎么会怕呢。”
杨老六笑了，“好小子，那还等什么呢，赶紧支摊子吧。”
“好嘞。”
这杂拌地看起来很乱，三教九流都有，但实际上每个江湖艺人也都有自己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是贸然抢占，说不定就会起了冲突，引来杂拌地管事的惩罚。
不过杨老六显然拜会过了当地的‘老合’，在‘连门大桥’有一个位置，还算不错，在入口的第三条街。
说起这‘老合’也是挺有意思的，这类人虽然也是市井家弟子，有着八门的手艺，但已经不靠赏钱过活，而是当起了生意人做起了买卖，靠着关系外加蒙骗混得风生水起。
这类人做的事情虽然不怎么光彩，但不得不说，那些走马穴儿的江湖客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先拜会当地的‘老合’，有了他们的帮衬，才能在当地江湖混的风生水起。
很快摊子就支起来了，旌旗插在旁边，上面‘直言无隐，概不奉承’这八个字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许生则老神在在，样貌虽年轻，可这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倒是真有了几分味道。
只可惜，许生就算装的再好，但他太年轻了，和高人根本搭不上边，更别说吸引人来，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摊前还是冷冷清清的。
许生倒也不着急，拉生意寻财神那是身为‘前棚’的杨老六考虑的，他要做的就是等人上门。
‘金点’在杂拌地开摊子，其实也是有很多讲究的，例如说每个摊子都会设立‘前棚’和‘后棚’，这前棚就是前期造势，为金点拉拢客人，顺便在配合‘金点’起哄的，也就是前世俗称的‘拖’，至于后棚，那就更重要了，如果有客人对摊子不满，觉得被蒙蔽了，来找算账，那后棚的就得帮忙解决麻烦，或是扮做客人把水搅浑，或是直接驱逐等等，总之不能让这人影响了生意。
因为整个摊子就许生和杨老六两个人，所以这前后棚，自然都是杨老六担着了。
又过了一会，杨老六终于姗姗来迟，身边还带了个穿着布衣怎么看都不像有钱的男子。
许生皱眉，用眼神示意，“爷，这样的人真有油水？”
杨老六没有搭理他，而是仍自顾自的和男子说着，“这位兄弟，我可不骗你，别看这位高人瞅着年轻，实际上是驻颜有术，距今已经一百二十岁高龄了，修的那是‘卜天神算’，行的那是‘铁口直断，一卦千金’，前些日子就是靠他才度过了血光之灾，要不是瞅着你有缘，咱们两个又合脾气，我才不会带你来呢。”
好家伙，真能忽悠啊？许生暗自有些瞠目。
这时候男子也坐了下来，他穿的虽然俭朴，可脸上却有着不相匹配的傲气，说起话来也是那叫一个冲，“卜天神算，听起来有两下子，你真能算准了？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算的准了，赏钱足足的，要是算不准，我让人砸了你的摊子。”
许生‘人说鬼话’早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心中虽稍感紧张，但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出尘的味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今日到此，只为给有缘人解灾，分文不取，毫厘不要，若是算的对了，你图个好，帮我传个名，要是算错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砸了这摊子。”
男子听了这话，心里倒也不由得信了几分，拿起摊子上的笔墨，将生辰八字写了下来，递到了许生面前，
“你就给我算一下财运吧。”
自古以来杂拌地就不缺喜欢看热闹的，眼见着有人到摊前算卦，周围的客人们也纷纷凑了过来，评头论足，有些人好像还认出了男子的身份，神色颇为惊讶。
财运吗？
许生终究是没感知到‘江湖气’，入了第九品，这占卜问卦还属于‘腥盘’的范畴，不过这【看字问卦】是从江湖八面术图鉴上学来的绝活，还算有几分神异，他便按照八字对照了起来，
很快许生对于眼前男子的运势就有了大概的判断……
“名字。”
男子冷笑，“怎么？你不是铁口直断，一卦千金吗？连我的名字都算不出来。”
许生淡淡的道：“自古泄露天机，便是逆天之举，少不了五劳七伤，故而本仙立下规矩，每人只送一卦，算了你的名字，就不算你的运势，自己选择。”
杨老六眼中露出淡淡的赞许。
男子一噎，自然也听过这个说法，不再胡搅蛮缠，而是老实的说，“鄙人李高杨，字远山……”
“果然是李员外。”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他啊？”
“李员外不是有自家的戏园子吗，怎么来连门大桥了？”
听到这个名字，周围也有不少人发出惊呼，显然男子的身份并不简单。
许生有些古怪的看了眼杨老六，没想到这男子还真是个财神，旋即又老神在在的说道：“你要问的不是财运，而是接下来的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