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人的智慧
张弘范此番停留泉州港的目的便是，验证自己心中想法，闻听市舶司码头便有大号福船，连忙点头。
“还请招抚使大人速速带我等前往福船一观。”
蒲寿庚看到张弘范焦急的神色，顿觉自己面子有光，连忙将众人引至市舶司的一个巷子里，然后又顺着巷子走了百十步。
眼前的是一青石建造的码头，码头离水面的地方是一面直上直下的高墙，约莫高出水面三四米，几条栈板伸出码头架在船上。
岸边停着一艘长约三十米，宽约十米的大型木船，不提船上桅杆高度，光甲板便已高出码头不少。
张弘范看了栈板，又看了看自己的马匹，有些好奇；
“前番吕文焕将军言说在泉州港登船，马匹是如何登船的？”
蒲寿庚看了一眼张弘范的马，引张弘范来到码头边，指了指另外一处码头。
“元帅小心站到这里，这码头边还有青石台阶，可直抵水面。而那处码头便又多建一青石栈桥伸出岸边，牲畜和货物可直达船上甲板。”
“不错，如此大军登船确实十分便捷。嗯，还请带我等上船一观。”
张弘范听得解释，让蒲寿庚带人上船。
张君宝和赵昺也跟在后面，沿着栈板小心登上福船。
众人登上福船，这才觉得平稳犹如站在平地，丝毫没有小船在水中的那种摇摆感觉。
福船上的水手想来是早就得到蒲寿庚的通知，立在船中央甲板处，听候差遣。
张弘范看到水手，也不以为意，看了看之后便顺着甲板后方的木楼进入到船舱内。
到了船舱内部，这才发现里面已经被分割成一个个的单独空间，与他往日所用之船丝毫不同。
“招抚使，前番本将军中亦有楼船，车轮船，船舱中空间十分巨大，军卒在此划桨，为何此船没有桨呢？”
张君宝听到张弘范疑问也十分好奇，转头看了一眼赵昺，赵昺却不同于往日，看起来对这问题丝毫不感兴趣。
料想此前毕竟坐过许多次海船，应该知道两者区别。
张君宝看其他人都在前面东张西望，没有人关注他跟赵昺，便小声问道；
“你可知这船为何没有船桨？”
赵昺点点头，毕竟后世之人，这一点还是清楚知道的，便也小心解释给他听；
“他所提到的楼船，车轮船都用船桨为动力，在江河里航行时，船桨通过舷窗深入水中，水手在船舱内划桨。”
“而这福船需要出海航行，海上风浪巨大，船桨多有不便，因此便借风航行，船桨已无用。”
说罢还指了指舱内那一根巨大柱子；
“这便是福船主桅，从舱内一直延伸至甲板，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带有巨帆的桅杆便是这根柱子。”
赵昺在这边给张君宝解释，那边蒲寿庚也将自己所知道的讲给了张弘范听。
张弘范也盯着那根柱子看，先前没有在甲板上关注这桅杆，此刻在船舱里却在仔细打量，显然蒲寿庚给了一个跟赵昺相似的答案。
“既然此船航行，不用桨，全靠风浪。那逆风将如何？”
张弘范军中楼船也是有风帆的，只是平时用处不大，起到的一个辅助作用，顺风行驶拉起风帆，逆风则收起风帆由军卒划桨。
但这个船没有桨，逆风收起风帆也是无法行动啊。
“这，水手们逆风航行也是张开风帆的，但原因小臣亦不得而知。”
虽然蒲寿庚在市舶司多年，也是多年的海上豪商，但要他讲解逆风航行的方法，却也无从说起。
“既然如此，去甲板唤来水手，本将要详细询问。”
此刻早有人将甲板上水手唤来，被喊来回答的是个皮肤黑红的老者，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筋凸起，显然是常年在海上生活之人。
“本将问你，此船如何顺风行驶，又如何逆风行驶。船速几何?”
张弘范急于得到结果，唬得老水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回将军，小民自小便在海上航行，从泉州出发，顺风十余日便可达到交趾，若是逆风则须月余。至于逆风如何航行，便是来回横字沿着海岸航行。小民嘴笨，只知道这么多。”
张弘范听闻泉州出发，十余日便能到达交趾，对比了自己将近月余才从广州到了泉州，即便自己是骑兵，这速度差了也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听得这逆风航行居然还能横着行驶，有违常理啊。
老水手解释不清，他也不再过多计较，点点头走出船舱，往甲板上走去，众人看张弘范离开，也是快步跟上。
张君宝看了一眼赵昺，发现赵昺依然那股风轻云淡之色，知道他又知道答案，当下趁着四处无人便询问；
“料想你只是见识过此等大船，难道竟比那老水手还懂这福船吗？你可知这船如何逆风行驶？”
赵昺看到张君宝这求知模样，挠了挠头，要不是他以前看过专门的视频讲解，还真不清楚福船的神奇之处。
“真人有所不知，我大宋福船经过无数匠人的改进，早已在船体结构上做出了新的举措。”
“大海茫茫，用船桨行驶，必然耗费人力。而大海最不缺的便是风浪，如何运用这风浪便是匠人们的多年经验积累才能知道的。”
“这福船上方下尖。水面之上，方方正正，犹如木楼，水下看不到的地方，则是狭长尖底，再辅有稳流板和船舵。”
“尖底方便破浪，提高船速。稳流板则保持船体平衡，船舵则控制方向。至于这风帆则普遍使用方横帆，最大限度使用风力。”
“顺风行驶，自不用解释。那侧风和逆风行驶，则十分有讲究，亦能从中看到大宋匠人之心血。”
说罢便简单在船舱甲板上用手简单地作了个图示。
“真人请看，甲板上风帆的角度不是一直正对着侧弦的，风帆在缚帆绳的作用下是可以转动的，与侧弦角度可大可小。”
“当侧风时候，将风帆小角度转动。真人看，如此风帆受力，可分两个方向，顺着船头的风力，还是对着侧弦的风力。而对着侧弦的风力由于船是狭长尖底和稳流板，被侧面水的阻力所抵消，只剩下顺着船头的风力。所以侧风也能快速航行。”
“而当逆风之时，只需要将风帆角度转得更大，真人且看。如此角度风力还是被分成了顺着船头的风力，和正对侧弦的风力还是可以往前航行。只是风帆一直这个角度，容易偏离航向，水手们这才来回调整风帆角度和船头方向，以之字形航行。由于大海没有参照之物，这便是那老者口中所说来回横向行使。”
“这？”
张君宝看着赵昺浅显易懂的讲解了一番，心中不由泛起波澜。
即便他是释儒道典籍都有涉猎，但从未有过如此道理，但想来这种解释必然不会错误。
“你这些道理是从何而得知，是谁家之典籍，可有哪位名家著述？是否宋庭宫中秘藏？”
赵昺摇摇头，这些当然不是宫中秘藏，实乃后世物理的力学理论。
当然古人虽然没有总结归纳出来，但是早已经将这些东西运用到实际生活中了。
聪慧的匠人们早就将物理学运用到各种行业，无桨风帆船便是力学的集大成者。西方人甚至运气好到借用风帆船找到了新大陆。
“宫中秘藏当然没有这些，这些其实都是匠人们总结出来的，只不过他们不受重视，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无法笔墨记录罢了。小子只是运气好见识过福船，将其总结了一番。”
得，又在张君宝面前小小的装了一波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