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机密泄露
祥兴二年，三月中。
广州天气逐渐转暖，之前二月大战的氛围逐渐散去。
海滩边再无宋军浮尸，元军大营哨探军骑也各自回营，大军准备随时开拔。
此刻张弘范大营内，张玠张琰二人站在下首。
“拔都，昨日工匠已经按照要求刻好，上书'汉军元帅张弘范灭宋于此’。石碑背面亦有拔都的生平事迹，历战之功，还有拔都的一首词，便是那《木兰花·慢征南》。”
张弘范想了想，又回忆起前几日被饮宴时被文天祥所骂之言语，摇摇头。
自己虽然是北方汉人，自幼与那大宋毫无瓜葛，然的确是以汉人身份助那元人攻灭华夏汉统，。
现在勒石立碑向元人表忠，但说不得后世史书将如何记录自己。
“此碑不妥，不必写汉军元帅，改写镇国将军吧，至于背面什么都不刻。”
“遵命，我等这就命那些工匠重新刻碑。”
张玠张琰也是猜出张弘范心思，连忙抱拳领命。
“还有，近日大都公函书信已至军中。后日那押解文丞相的人便到了，哈哈哈，竟也是本将的故旧。”
张玠好奇问道；
“哦？叔父故旧，究竟是何人。“
张弘范也不卖关子，扶着腰上弯刀，起身走到大帐门口。
“来人正是吕文焕，吕将军。”
“哼，区区一个二臣，如何当得叔父故旧。再者此人不是在临安阿里海牙元帅处听令吗，何以能得这等差使。”
张弘范听得张玠的嘲笑言语，沉思良久。
“襄樊之战，此人率军亦坚守达六年有余，如果没有被本将断了襄阳粮道，他亦不会败。”
“断粮之际，仍坚守襄阳，若非阿里海牙元帅折箭为誓，伯颜丞相作保，此人断不会降。”
张玠闻言点点头，吕文焕确实守城之名将，而且作为大宋军将世家，族中子弟如自己一般幼年时候便进入军中效命。
但是后来吕文焕随伯颜丞相面见忽必烈后，却成了大元灭宋的急先锋，先是下沙城，新城，攻灭鄂州，扫荡荆湖路。后又随阿里海牙兵抵临安，与那范文虎率先入城，逼迫谢太后和宋恭宗。可怜那谢太后一介女流，恭宗皇帝三岁幼童，竟然被唬得下了让百官投降的诏令。
除了宋人痛恨他，元人看不起他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既然叔父言语中表示敬重，想来亦是看中其军将世家，想要倚为朝中助力。
遂不再言语，随着张弘范的背影，静看营帐之外。
不多时，张弘范转过身来，拿起案桌箭令。
“尔等为后日交割玉玺俘虏做好准备，切勿走漏风声，违者按军令处置。”
张玠看张弘范如此郑重，知道这是灭宋之功的收尾之事，必须小心谨慎。
连忙接过箭令，不过突然又想起一事，连忙抱拳说道；
“拔都，近日那李正旭日日劳军，专寻我等饮宴，言语中似有打探我军情报之意，侄儿恐其劳军有诈。”
张弘范闻言，面露好奇之色。
“果真如此？他是如何打探我军情报的，快快与本将说来。”
“自那日饮宴后，他先询问我等与拔都的关系，后又问那日文丞相是何人也，辱骂我等竟然无罪。这两日竟然又询问我军何时开拔回师。”
张弘范眼神转动，细思一番。
“前番他来本将营中是想本将引荐伯颜丞相与他，想来他家财力丰厚，营生颇大，打探尔等与本将的关系亦无不可。”
“至于问文丞相之事，想来是好奇，不足为虑。至于打探我军开拔时间，应是想与本将北上大都。”
“不过此人来大营劳军，尔等觉得有疑，还是探查清楚他的意图为好。嗯，今日他可曾来劳军？”
“回拔都，因我等来帅帐议事，此人正在我等营帐中等候。”
张弘范点点头，说道；
“将此人唤来，本将有话问他。”
……
不多时，李正旭被张玠请到张弘范帐中，由于多日里和张玠等人已经相熟，没有丝毫戒备。
张弘范看着轻松神色的李正旭，连忙换上亲善态度：
“李先生安坐，今日唤先生前来营中，乃是本将在此间军务已了，不日即将回师大都。先生可随本将去往大都面见伯颜丞相。”
李正旭一听此消息，心中一惊，脑中思绪飞快转动，连举手作揖：
“多谢元帅引荐，小民如能北上面见伯颜丞相，将万分感激。还望元帅定下日期，小民也好回去准备两万贯银钱，奉与元帅。”
“好好好，三日后大军开拔。那时便是先生随本将北上之日。”
“既如此，小民告退。”
李正旭此刻极力克制内心想法，举手作揖向张弘范告退。
张弘范送李正旭到帐外，想了想，招手让张玠走上前来。
“此人劳军粮草牛羊从何处购得，尔等可知晓？”
“回拔都，我等也向他打探过这个问题，在崖山周边乡里购得，不足时去往惠州购买。”
“他家的营生基业料想应该是在广州，不去北边广州购得粮草，却往东面惠州购买，其中确实有诈。”
张弘范眼神一冷，当下做出决断:
“他不是说回乡准备银钱随本将北上嘛。派出哨骑，偷偷跟随与他，看他去往何处准备银钱，探得结果，速速来报。“
“遵命。”
张玠听得命令连忙出帐安排手下精骑去追那李正旭。
———
被元军精骑追踪而不自知的李正旭，正和随从赶着空车去往赤湾。
天后宫这边，张世杰早已经带着德诚法师给的银钱离开，北上两浙路找寻赵孟頫。
张君宝也在近日将《楞伽经》背诵完毕，抄录了一份，也算完成少林方丈嘱托，便放下心来每日与德诚法师论道。
有张君宝在旁，赵昺也不好每日与德诚法师商议事情，只能坐于一旁，听二人辩论。
二人不愧是儒道兼修的大家，从周张二程又到陆氏心学，从《易》《礼》又到《道德经》，《孝经》。
听得赵昺是头昏眼花，昏昏入睡。
正当三人在后天论经时，李正旭匆忙赶来。
“官家，法师，张真人。李正旭这边有礼了。”
张君宝这些日子，虽在藏经阁背诵经书，知道赵昺等人没有放弃恢复大宋的念头，日日谋划，有时也会有他参与其中。
他既作为道家弟子，既然承了德诚法师让其抄录经书的交情。
更何况当日救下赵昺，听赵昺说过元人丁口百万统御万族，必定残暴好杀，应不会有错，到时元人行径必与自己的道相悖。
经过这几日和德诚法师辩论，早已将赵昺和德诚法师当作至交亲朋。
赵昺见到李正旭前来，自然也不会瞒着张君宝。
“今日在张弘范大营里，那张弘范亲口告知小民，三日后将大军北上回师，料想文丞相在此之前便已被押解走了。”
“突闻此消息，小民心中惊恐，谎称回乡准备那两万贯银钱，逃离大营，恐惹那张弘范生疑。”
李正旭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张弘范大营言语，向赵昺禀告。
赵昺点点头沉思，这个计谋是当日张士杰和德昌法师商议提出，如今不知道德诚法师是否还有后手，当下看向德诚法师。
“用两万贯银钱请张弘范引荐给伯颜丞相不过是劳军借口，好让我等接近张家军将，打探情报。如今真要准备那两万贯银钱送予那张弘范吗。”
“虽然当日以此为借口时，李正旭身份没有作假，两万贯也拿得出来，但真没有要李正旭随张弘范去往大都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