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背水一战
夕阳的余晖将济水河面染成一片金红，波光粼粼中透着肃杀。
李维站在阵前，凝视远处娄烦骑兵的动向。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一丝寒意，拂动他的披风和鬓角的发丝。
他紧握腰间的剑柄，手心已经出了汗，但脸上却一片沉静，仿佛每一刻都尽在掌控之中。
远处的娄烦校尉勒马停住，他的队伍迅速拉开阵列，短暂调整后，开始施展娄烦骑兵最擅长的骑射。
无数箭矢呼啸而来，带着死亡的气息笼罩战阵。
“举盾！”李维一声令下，盾牌整齐抬起，铁皮摩擦声与战场的喧嚣交织，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
箭矢噼啪作响地砸在盾面上，虽有漏网之鱼，却不足以撼动阵线。
李维的心脏砰砰直跳，却强迫自己呼吸平稳。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陈平，对方也用盾护住头部，脸上似乎平静，但手指握紧长剑的关节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校尉在试探。”
李维低声道，声音如寒铁般沉稳，掩盖了心底的慌张，“他们想找破绽。”
果然，娄烦骑兵射出几轮箭后，开始分散游走，在阵列周围不断试探突袭的可能。
李维目光如炬，紧盯着对方的动向。他扬起手，突然下令：“强弩准备——发射！”
强弩攒射的弦声划破空气，箭雨如黑云般覆盖前方，娄烦骑兵猝不及防。
高强度射击后，数百名骑兵应声落马，阵列出现明显的骚乱。
李维内心微微一松，但没有丝毫得意，他明白这只是暂时的胜利。
“不要追击！”他冷冷下令，压下了士兵们的战意，“坚守阵地！”
果然，娄烦校尉迅速调整队伍，命令骑兵退却。
他远远盯着李维的阵列，似乎在思索对策。
李维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周围士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稳住，我们挡得住！”
欢呼声自后方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李维回头望去，看到王韵带着少量残兵冲入阵地，浑身沾满尘土和血污，披着一件粗布斗篷，狼狈不堪。
他一见到李维，便如见救星，脸上写满惊惶：“李将军！快撤吧！章邯马上就要压过来了！这里已经守不住了！”
李维没有理会王韵，而是冷静地扫视四周。
他的阵型依旧整齐，士卒们虽疲惫但士气未崩；
后方的济水战船旗帜鲜明，水兵们在甲板上弓箭上弦，警戒河岸。
他转头看向陈平，后者皱眉不语，似乎也在等待李维的决定。
“李将军，”陈平开口，语气低缓却掩不住几分颤抖，
“我们已经完成阻击，撤到济水北岸，去魏地重整旗鼓，才有希望保存实力。”
李维凝视着陈平，目光如刃般锐利。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眺望远处战场的动向。
章邯的秦军如黑云般滚滚而来，正迅速调整阵型，显然打算对济水河边的他们发起最后一击。
“撤退？”
李维终于开口，语气低沉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决断力，
“现在撤退，就是等着章邯从背后追杀。”
他转身，直视王韵和陈平，眼中透着压抑的火焰：
“章邯已经压过来了，我们退则败，败则死。不止我们，田臧的大军也会因此全军覆没！
到时候关东的百姓呢？是不是又要让秦军铁骑屠杀他们？”
王韵被他的目光逼得不敢再言，低下头喘着粗气，自责地喃喃：
“我……我不该攻城，是我的错……”
陈平微微闭眼，长吸一口气：“李将军，那你说怎么办？”
李维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指向地面。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决：
“背靠济水，以战车结阵，强弩定点射击，水兵在后掩护。我们没有腹背受敌的危险，这阵型只要能撑住，就能守住生机！”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冷厉的决然：
“我知道章邯凶猛，但这不是没希望。只要我们撑住，章邯本人被拖在这里，田臧就能趁机反击。赌这一把，我愿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雷霆落地般震动人心。
陈平定定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寻找半点迟疑，但终究只看到了无比的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好，我跟你拼了。”
李维转身，举剑指向前方的秦军：“所有人听令！列却月阵，背水死守！”
夕阳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了。
淡淡的月光洒在水面，反射出冷冽的光辉。
李维站在阵地中央，战车环列的却月阵如同一座孤岛，静静伫立在秦军的汹涌浪潮中。
他紧握手中的长剑，耳边充斥着弩机绞动、箭矢破空的声音。
对面，秦军的弩兵在章邯的命令下迅速列阵，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射来。
李维扬手下令：“举盾！强弩，回击！”
楚军的盾阵仿佛一面巨墙，将大部分箭矢挡在外面，偶有漏网之鱼刺穿士卒的甲胄，引来一两声惨叫。
但李维没有回头去看，他将目光紧锁在敌阵之上，捕捉秦军每一个动作的变化。
楚军的强弩迅速反击，李维的阵地位置优越，又有盾牌掩护，射出的箭矢精准且致命。
远处的秦军弩兵开始显现疲态，队列不再整齐，一些士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李维冷静地捕捉到这一幕，心中略微松了口气，但表面依旧冷峻如铁。
“弩兵退却了。”他低声对陈平道，目光如炬，“不过这只是试探，步兵很快会压上。”
果不其然，秦军弩兵后退的同时，沉重的战鼓声从敌阵中传来，紧接着是步兵密集的脚步声。
秦军方阵如同一头沉默的猛兽，缓缓向楚军阵地逼近。
“预备队，注意各战车之间的空隙！发现突破，立刻堵上！”
李维的声音稳如磐石，“所有人记住，背后是济水，退一步就是死！想活，就要拼命守住！”
战斗瞬间陷入白热化。
秦军步兵挥舞着长个戈与楚军士卒近身搏杀，每一次冲撞都像巨石砸向防线。
李维手中的长剑鲜血淋漓，汗水从额头滑下，却丝毫不影响他下达命令。
他的阵地虽有些许晃动，但却始终如磐石般坚韧。
每当防线某处出现松动，他都会冷静地派遣预备队填补空隙，甚至亲自带人冲锋，稳定局势。
“再撑住！”
李维咬紧牙关，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却无比坚定，
“他们的体力耗尽时，就是我们的反击时机！”
秦军几次冲击后，阵型开始显现松散，一些士卒气喘吁吁，挥动武器的频率逐渐下降。
李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握紧剑柄，目光冰冷如霜。
与此同时，章邯站在战场后方的一处土坡上，冷冷地注视着前线的厮杀。
他身边的亲兵递来一碗水，他随手接过，低头轻轻啜饮，却并未多言。
“将军，”李由骑马从侧翼奔来，面带焦急，拱手禀道，
“李维不过区区残兵，如今我们已有优势，不如全军压上，一鼓作气，将其彻底歼灭！”
章邯放下水碗，缓缓抬头，眸中却透着锐利的光芒：
“一鼓作气？你以为这小小阵地就这么容易攻破？”
他抬手指向前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清楚，他们背靠济水，没有后顾之忧；圆弧阵严整，无懈可击。
每一次缺口出现，他们都能迅速填补。李维的用兵之能，不容小觑。”
李由不甘地皱眉：“可若不趁此良机，岂不坐视敌军脱困？”
章邯冷笑一声：
“脱困？他们背靠济水，哪里能脱困？现在撤退，只能跳河自尽。”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此地虽小，却是座铁墙，要彻底拿下，所需的代价远超你的想象。
而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田臧那十几万大军。”
他沉声下令：
“留下五千兵马，协助你防守荥阳，顺便盯住李维。
记住，不要主动出击，只要他们不敢动，就任由他们耗着。”
李由拱手领命，但眉间依旧有些不服。
毕竟他是李斯的儿子，而章邯之前不过是个少府，当真有那么大的用兵之能？
可惜蒙恬身死，王翦的孙子王离又在河套。
片刻后，他还是转身离去，带着秦军一部分兵力开始布置防线。
章邯目送李由远去，缓缓抽出长剑，朝西方一挥：
“传令全军，立刻向田臧方向推进！
我们要的，是彻底击溃关东联军的主力，让他们再无翻盘之机！”
鼓声再度响起，秦军主力迅速收拢队列，黑色的战旗如云般滚动向西而去。
章邯回望了一眼河边的李维阵地，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旋即翻身上马，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