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嗜龙剑
夜色深沉，白水城笼罩在寂静中，偶有几声虫鸣从墙角的阴影处传来，仿佛是这座孤城内唯一的声息。沈墨寒沿着铺满青苔的石阶大步走进城主府，脚步声在空荡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脸上依旧是白日里那副冷峻的表情，但眼底的犹疑与不安在夜色的掩护下显露无遗。夜访水牢的天回镇使者，武功高强的普通守军，形似嗜龙剑的神兵突然出现，事情的蹊跷远不止表面。
他穿过中庭，沿着长廊走向议事厅，推开厚重的木门，厅内烛光摇曳，映照在沈向天那张刚毅而又饱经风霜的脸上。沈向天端坐主位，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鹤氅，显得身形愈发威严。见到沈墨寒进来，他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深邃如井。
沈墨寒近前躬身低声说道：“父亲，天回镇的使者夜闯水牢，所问之事直指九黎圣殿的地图下落。他似乎在寻找一种失落的神器，九黎权杖。”
沈向天目光微变，缓缓直起身子，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九黎圣殿乃福地最大隐秘，非普通人所能知晓。那使者到底是何来历，敢这般公然涉足福地重地？”
沈墨寒微微垂头：“他说自己是天回镇首领关辽的部下，但我认为他背后另有指使，恐怕天回镇另有目的。更令人奇怪的是，有一名普通守军在水牢现身助我退敌，她所持之剑，形似嗜龙。”
沈向天闻言不禁一怔，脸上划过一丝阴霾：“嗜龙剑？你确定没有看错？”这把剑与上一任城主之间的血海深仇息息相关，而其重现的时间和地点都过于诡异。
沈墨寒沉声道：“执剑者婴宁虽是普通守军却武功非凡，剑身上的符文与嗜龙如出一辙，且剑在出鞘之时竟发出低沉的龙吟声，那是一种异样的震颤，这剑蕴含的力量绝非凡物。”
沈向天听罢，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嗜龙剑本是应龙大人亲手铸造之物，世间罕有。它不仅是一把兵器，更是一把权力的象征，也是前任城主之死的线索之一。一名普通守军若真持此剑，确实蹊跷，必定与旧事有莫大牵连。”
沈墨寒凝视着父亲，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谨慎对待一件事物，他低声问道：“若此人真是故去城主遗孤，我们该如何应对？她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沈向天双目如炬，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不论她是否与城主有关，眼下不可轻举妄动。此人若真与嗜龙剑有缘，我们需谨慎对待，暂时观察她的行动。福地局势复杂，此事一旦牵涉到九黎圣殿，恐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的长廊阴影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伏在窗外，那正是五虎将之一的玄女。她本是准备夜巡，路过此地时偶然听到了“嗜龙剑”与“故去城主遗孤”，心中不禁一震，这两个词在她的记忆深处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它们关乎她多年来无法释怀的忠诚和未解的谜团。出于谨慎，玄女放缓呼吸，潜伏在窗边，竭力不让自己的气息外泄。
玄女是五虎将中的智者，擅长布阵和搜寻隐秘。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多次参与白水城的机密事务，但从未有一件事像嗜龙剑重现这般让她心潮澎湃。她紧贴窗扇，耳中清晰地听见沈墨寒和沈向天的对话，心中掀起了一波波暗涌。
“婴宁是老城主之女？”玄女在心中默念，她努力平息心头的激动，却仍无法完全控制那股翻涌的情感。玄女对前任城主的忠诚早已铭刻在骨髓中，当年城主遇害时，她正与五虎将中的鬼臾执行远征任务，待返回白水城时，已是为时已晚。她对那段未竟的往事一直怀着深深的愧疚和不甘。如今，城主遗孤突然现身，手持嗜龙剑——这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在这个瞬间，她心中已暗下决心——无论婴宁是否真的与前任城主有血缘关系，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将竭尽全力去揭开真相。然而，玄女也明白，白水城中的权力博弈比想象中更加复杂。沈向天和沈墨寒这对父子虽然对福地忠心耿耿，但其行事却总带着一丝冷酷与审慎。她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让这条线索断在不明不白的猜忌中。
待沈墨寒和沈向天的对话告一段落，玄女终于无声无息地退回长廊深处。她如一道幽影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转瞬间便融入白水城的夜色中。她的心情如这深夜般幽暗，却也多了一丝亮光——她看到了重燃希望的火种。
玄女回到五虎将的集聚之地，当着其余四位将军，低声将自己听到的悉数转述。力牧闻言，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若那婴宁真是城主之女，我们岂能坐视不理？当年城主遇害一事未有定论，此事或许是揭开真相的契机！”
鬼臾微微点头，目光冷峻：“无论如何，嗜龙剑出现在她手中已经足够证明她的不同寻常。我们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风后则沉默片刻，缓缓道：“事情尚未明朗，或许还需以试探为主，不可贸然行动。当务之急需确认婴宁的身份。”
常先拍了拍腰间的机关甲，笑道：“那便试一试吧！若这婴宁是城主遗孤，我们便有了真正的依仗；若不是，也可尽早了结此事，免生祸端。”
玄女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变得坚定无比：“既如此，那就让力牧去试探她的武艺，看看她是否真是城主之女，看看嗜龙剑是否会为她所动。”
这一夜，白水城中的疑云并未随夜色而散，反倒愈发凝重。
次日清晨，白水城训练场上刚泛起一片朦胧的晨曦，力牧便已踏入场中。他的步伐稳重有力，脚下的地砖因他的重量发出微微的咯吱声。这位五虎将中的大力士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背上扛着一柄粗大的青铜巨锤。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雷霆之力，令人心生敬畏。
力牧扫视场内，见婴宁正持剑专注练习，眼前的婴宁身姿矫健，剑招轻灵且变化无穷。她以一个半弧回旋，将手中的嗜龙剑横扫而出，剑锋在晨光下闪烁出淡蓝色的光芒，像是蛰伏的猛兽即将苏醒。
力牧大步上前，粗犷地开口：“婴宁，我听闻你的剑术不凡，昨夜大战天回镇使者丝毫不落下风，可敢与我一战？”
婴宁停下手中的练剑动作，目光微微一凝。她从未见过力牧主动约战，但此时的他神情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挑衅和试探。婴宁冷静地回应：“既然力牧将军有此雅兴，我自然不敢推辞。”
力牧一声大笑，双手握住巨锤柄，气势如山：“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一个普通守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勇猛无双！”
话音刚落，他挥起巨锤，直向婴宁砸来。这一锤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仿佛要将天地劈裂。婴宁不敢硬接，迅速以轻巧的步法向侧面滑步避开，嗜龙剑顺势斜刺而出，剑锋如同银蛇般灵活而精准，直指力牧的腰部。
力牧哈哈一笑，随即转动巨锤挡住这一剑。他的反应极快，身体虽然庞大却不显笨重。两人的兵器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鸣响。婴宁暗暗心惊，她未料到力牧的力量如此惊人，嗜龙剑每一次与巨锤相交都带来强烈的震动，让她的手腕隐隐发麻。
力牧并未停止攻势，他接连挥出数锤，每一锤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空气中似乎也因为这巨力而震颤。婴宁则巧妙地利用嗜龙剑的轻灵，在力牧的猛攻下如游龙般闪转腾挪。她以柔克刚，剑法灵动而迅捷，意在牵制力牧的速度和反应。
婴宁突然改变策略，嗜龙剑一个快速回旋，直取力牧的肩膀。力牧大喝一声，左臂猛地一挥，将剑锋硬生生挡开。他的动作虽然显得粗犷，但每一招都充满精准的力道控制。婴宁心中暗暗赞叹，知道力牧不仅是个大力士，更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
两人这一战越打越激烈，婴宁的剑招越来越快，嗜龙剑发出的蓝光在空气中留下残影。力牧则愈发兴奋，他感受到了婴宁剑术中的锐气和力量。就在一次猛烈的交锋中，婴宁突然收剑，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闪躲动作，随后以嗜龙剑为支点，快速横劈出一道弧形剑芒。这一剑速度之快，连力牧也未能及时反应，被剑芒掠过肩头，衣衫被划开一道口子。
力牧哈哈一笑：“好！好剑法！”他心中对婴宁的实力已是心悦诚服，但同时也感受到了嗜龙剑的异样力量。
就在这时，嗜龙剑的剑身忽然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剑身上古老的符文竟仿佛被激活一般，闪烁着微微的亮光。力牧的眼神陡然一变，他望向婴宁，低声道：“这确实是嗜龙剑，它的灵力在你手中复苏，果然非凡。”
婴宁喘息未定，心中却是满腹疑问：“力牧将军，你为何如此在意我的剑？这不过是家传之物罢了。”
力牧缓缓放下巨锤，声音低沉而认真：“婴宁，此剑并非凡品，它曾属于上任城主。而你，是他的遗孤，对吗？”
婴宁一时语塞，面对力牧那双坚定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忽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信任和亲切。玄女等五虎将也已走近，他们的神情充满期待与庄重。玄女轻声道：“婴宁，我们五虎将守护白水城已有数百年，一直追随上任城主，而如今物是人非……你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婴宁眼眶微微泛红，多年来的隐忍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拔出嗜龙剑，将剑柄在手中紧紧握住。剑上的符文在晨光中闪烁得愈发明显，仿佛回应着她内心深处的力量。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中多了一份决绝：“没错，我是上一任白水城主女儿。当年我父亲惨遭毒手，我侥幸逃脱，为了复仇而隐姓埋名。这嗜龙剑不仅是家传之物，更是揭开真相的唯一线索。”
玄女和其余虎将听到此言，眼中露出一丝激动。力牧率先跪下，面色肃然：“城主遗孤现世，我力牧从今日起誓死效忠，愿以性命相护！”
鬼臾、风后、常先也纷纷跪下，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久违的忠诚与热血，仿佛当年誓死守卫城主的那份信念再度复苏。玄女望向婴宁，眼中充满温柔与敬意：“我们五虎将，世代守护白水城，忠于城主。婴宁，若你愿意，我们必将助你一同查明真相。”
婴宁看着五虎将的坚定神情，心中的感动无法抑制。她深知这些人并非普通的战士，而是当年与父亲并肩作战、浴血守卫白水城的忠心之士。婴宁缓缓跪下，声音微微颤抖，却充满坚定：“我婴宁今日在此立誓，必不负诸位追随，必定揭开父亲遇害的真相！”五虎将齐声应和，这一刻，他们成了婴宁复仇之路上最坚实的盟友。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水城主府高大的窗棂洒在议事厅内，婴宁应命而来，站在厅中央，神色从容。沈墨寒目光冷峻，双臂抱胸，显露出不容忽视的威严。
“你昨夜为何会出现在水牢？”沈墨寒开口质问，声音低沉有力。
婴宁俯身拱手：“属下夜间巡查时发现可疑行踪，便自行前往查看。”
“你手中的那把剑，不像是普通兵器。”沈墨寒的语气变得锋利，“我曾见过老城主的随身兵器嗜龙，剑锋如龙，刃上隐有符文，十分相似。”
婴宁心中一凛，却仍面不改色，答道：“这是我家族的传世之物，剑刃上的符文我自幼便习以为常，属下不太清楚什么嗜龙剑。”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微不可察的悲伤。
沈墨寒沉默片刻，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婴宁的灵魂看透：“你说你是武林世家遗孤，祖上必有余荫，可有任何人能做见证？”
婴宁心中微微波动，但她的语气依旧坚定：“我父母早亡，家族在多年前遭逢劫难，剩下的只有这把剑和我一个孤魂野鬼。”婴宁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不甘，仿佛在压抑着多年的心酸与孤独。
沈墨寒闻言，神色微微松动，却仍不动声色：“你为何在水牢中贸然与天回镇使者交手？他受天回镇派遣，身份尊贵。”
婴宁直视沈墨寒，目光中透着坚毅：“他在水牢中逼问九黎圣殿地图下落，并试图胁迫囚徒。他的所作所为，已足以证明其不轨之心。”
沈墨寒眼中的疑虑渐渐减少，但内心依旧对婴宁持有保留。他知道婴宁的解释说得过去，但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五虎将进入议事厅。
玄女率先开口，神色肃穆：“将军，婴宁的身份我等遵循城主指令连夜已做调查。她确实出自一个没落的武林世家，我们的朋友曾见过她父辈之人。她持有的这把剑虽不凡，但威力有限，并非神兵嗜龙。”
风后亦附和道：“我们亲眼见到婴宁在练武场使用此剑，其剑法与上任城主截然不同，一家刚猛凌厉，一家轻柔灵巧，显然不是同宗。”
五虎将言辞有理有据，沈墨寒的疑虑终于有所松动。他的神色微微缓和，但仍不完全释然：“既然如此，那我暂且信她一回。嗜龙剑关乎老城主之死和白水城安危，但凡可疑之处，不可掉以轻心。”
玄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沈墨寒对婴宁的疑虑已大部分消除，但还需要更多时间来取得信任。于是，她对沈墨寒拱手道：“若城主还有疑虑，不妨让婴宁协助调查天回镇使者夜闯水牢之事，为白水城防务尽力建功展现忠心。”
沈墨寒点头：“嗯，婴宁，你可愿加入追查此事？”
婴宁微微低头，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愿为白水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沈墨寒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的赞许：“好，那你从今日起便是我亲兵中的一员，希望你能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