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是要做逃兵吗？

一歌终了，余音袅袅。

一时之间，除了王向阳默默收拾吉他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

慢条斯理的收好吉他后，王向阳看了看冷眉跟朱琳，发现俩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王向阳知道，她们被自己震撼到了。

也是，《不要慌太阳下山有月光》这首歌，哪怕在娱乐丰富的2024年，也是威力十足，生生杀出一条赛道，更何况是娱乐匮乏的1979年。

不客气的说，王向阳要是拿这首歌出去唱，都能一歌封神，什么民谣皇帝的外号，估计能拿到手软。

要是投给《歌曲》杂志，他的歌起码能上封面。

可惜，这年头在国内，除非给电影做配乐，否则不管是普通的写歌还是唱歌，都拿不到多少好处。

除非走穴商演，但就算那样，歌手拿到的收入也并不算多，至少在王向阳看来是这样。

想在国内靠唱歌赚大钱，还得等两年，或者干脆去香港等外地发展。

唉，终究是时代限制了他。

不过音乐家协会这个组织，倒是可以考虑加入一下。

好像这个协会，就是1979年重新恢复的，回头打听一下，看看恢复没有，如果恢复了，问问怎么加入。

有些名头啊，还是要加一点比较好。

称号越多，光环越多嘛。

就在王向阳思绪外放，俗称走神的时候，朱琳跟冷眉，依旧一声不吭，就跟听话的小学生，乖乖听老师讲课一样。

这不光是因为王向阳的编剧身份，更因为他展现出来的才华跟实力。

正所谓郎才女貌，说明男人最吸引女人的地方，永远是才华。

王向阳现在显露出了足够的才华，当然值得让两位女人尊敬。

“咳！”回过神来的王向阳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

“两位，我刚刚唱的歌，好听吗？”

“好听！”朱琳下意识回答。

“额嗯……”冷眉略一犹豫了下，然后回答，“不光是好听那么简单，大受震撼，直击心灵！”

王向阳笑眯眯的冲冷眉点点头：“说的挺好。”

紧接着，王向阳看向朱琳：“至于你，回去要多读书。”

“不是。”朱琳连忙道，“我刚刚大意了，那个，我也能说出一堆形容词，比如，此曲只应……”

“好了好了，别说了。”王向阳摆摆手，“那不重要，刻意的形容，就落下乘了。”

朱琳张了张嘴，一脸委屈。

她刚刚真的只是大意了，下意识回答而已。

谁能想到，冷眉居然……

“提问！”王向阳突然道，“请问，我刚刚这首歌，是谁写的？”

“当然是你！”朱琳又下意识冲着王向阳回答。

王向阳摇摇头，看向冷眉：“你说。”

冷眉微微皱眉，然后眼珠一转，突然道：“我知道了，是我写的。”

“啊？”朱琳一脸懵逼的看向冷眉。

冷眉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说，是我要扮演的角色，林秋叶写的。”

“回答正确！”王向阳点点头。

紧接着，王向阳再次看向朱琳，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剧本怎么读的？这都不知道？”

朱琳一脸郁闷：“我，我……”

“好了够了。”王向阳再次打断她，“我再问，这首歌，表达了什么含义，在这部戏里，起什么作用？”

“这我知道！”朱琳突然举手，“我来！”

王向阳冲她点点头：“好，就你先来，想好了再说。”

朱琳放下右手，深吸了口气，仔细斟酌了一番语言，这才正色道：“这首歌的设定是林秋叶所做，再结合林秋叶的经历，以及耿华当时所处的时代，这应该是一个劝诫歌。

我想，这首歌一开始，应该是劝诫耿华的父亲，也就是耿峰的。

因为在剧本里，耿峰是个直肠子，只知道打仗跟研究打仗，对F4很抵触，甚至是反对。

林秋叶既然是代替丁玲看着耿峰，自然要进行劝诫。

这首歌，就表达了要隐忍，要相信黑暗终究会过去，光明终究会到来，是一首很积极向上的歌。

而这首歌，教给耿华的意义，是要耿华也知道隐忍，积极乐观的面对人生。

甚至是，从这首歌里，还可以看出耿华的真实性格，那就是哪怕身处黑暗，也从不放弃对光明的向往。

也正因为这样，哪怕在那个时代，耿华依旧偷偷的努力学习外语，还有那么多建设祖国的想法。

只有心向光明之辈，才会矢志不渝的坚定信念，才不会被黑暗压垮。

至于这首歌在电影里的作用嘛。

嗯，一来，是歌以咏志，让初次听闻这首歌的周筠，通过这首歌，更多的了解了耿华的一些性格特质，为周筠爱上耿华做了铺垫。

二来，也隐喻着，哪怕耿华跟周筠的爱情多磨，可始终有一道光存在。

只要两人始终相信那道光，他们就终究会在一起。”

“说的不错。”王向阳冲朱琳笑了笑，一副我很满意的态度。

朱琳也下意识笑了笑，忽然感觉很开心。

但实际上，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跟随王向阳的步调，逐步成为王向阳希望的形状了。

“你呢？”王向阳又看向冷眉，“有什么要补充的？”

冷眉想了想道：“嗯，我觉得朱琳同志说的，基本就是我想说的。

非要说补充，我想，应该是还带了一点怀念吧，怀念耿华的亲生母亲丁玲，以及叮嘱自己信守当年对丁玲的承诺。

因为看了剧本，我总感觉这个林秋叶对于丁玲，似乎不仅仅是姐妹情这么简单，好像还有别的情感，但是，我不好说。”

王向阳冲冷眉笑了笑：“看的很仔细啊，不过这些东西，以后不要说了，你应该懂。”

冷眉冲王向阳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王向阳冲她点了点头，突然道：“这样，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单独跟朱琳谈一谈。”

冷眉一愣，下意识看了看朱琳，又看了看王向阳，眨眨眼，这才一脸严肃的点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冷眉拔腿就走，压根没有什么嘻嘻哈哈。

等冷眉一走，朱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轻声问：“你，你要说什么？”

“你看你，慌什么，我又不吃人。”王向阳一脸微笑道。

朱琳这才低下头，开始玩衣角，不吭声了。

“你真的要走？”王向阳问，“不演了？”

朱琳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继续低下头，玩衣角，不看王向阳。

看她这幅样子，王向阳下意识在心里摇头。

就她现在的表现，感觉跟十七八的小女生没差别，一点也不像奔三的女人。

当然，这个时代比较单纯，朱琳又明显心乱了，这些表现也算正常。

要不是对她略有了解，对这个时代也略有了解，就凭她这跟年龄不搭调的表现，王向阳都要怀疑她是绿茶，在演他了。

当然，就算是后世，也有N多40多岁的幼稚小仙女，还有两只熏鸡麦大姐啥的，未必就好到哪儿去。

所以说，一个人成熟不成熟，跟年龄大小没有直接关系，跟阅历有关，跟本性有关，也跟环境有关。

朱琳别看年龄不算小了，可她前半生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周围遇到的都是好人，养成这种藏不住心事的性格，太正常了。

朱琳后来的深居简出，不会是藏拙吧？

想到这里，王向阳放下吉他，直接冲朱琳走去。

朱琳听到脚步声，下意识一抬头，就看见王向阳已经来到自己跟前。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王向阳跟前一步。

朱琳再退，王向阳再进。

你退我进，你退我进，终于，朱琳不再退了。

但不是朱琳主动不退，而是她靠上了一棵桃花树的树干，退无可退。

就在朱琳要绕开桃树的树干，继续退的时候。

王向阳突然道：“别动，站好了！”

朱琳立刻一动不动，紧张的看着王向阳。

王向阳再次踏前半步，直接突破了社交距离，与朱琳面面相对。

盯着朱琳的眼睛看了看，看的朱琳下意识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的时候。

王向阳才语气温柔的道：“你是要做逃兵吗？”

朱琳猛的抬起头：“没有，我不是！”

可说完这句后，发现王向阳近在咫尺，朱琳又迅速低下头，脸却已经红透了，连耳朵都红了。

王向阳忍住了想要逗弄她耳朵的冲动，深吸一口气。

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香啊。

闻香识女人，既然这么香，还香的这么淡雅，看来朱琳是个好女人！

杂乱思绪一瞬而过。

之后，王向阳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如果你不是做逃兵，为何要走？”

“因为，因为……”

“因为那些谣言？”

朱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王向阳立刻皱眉道：“朱琳同志，我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就因为一点毫无根据的谣言，你就要打退堂鼓？你的意志这么薄弱吗？”

“不是，我没有，我不是为自己！”朱琳下意识反驳。

“那是为谁？”王向阳一皱眉，“为我？”

朱琳突然不吭声了，只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急促，明显心情震荡。

王向阳也不吭声了，就直勾勾的看着朱琳。

朱琳再次垂下眼睑，再次不敢跟王向阳对视，脸色依旧红彤彤的。

突然，王向阳叹了口气：“朱琳，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认定了，你就是我要的那个人。”

朱琳突然攥紧衣角，心脏砰砰砰的加快速度。

“你就是我要的那个周筠！”王向阳继续道。

朱琳微微皱眉，心中突然充满了失落。

“也正是这样。”王向阳还在道。

“我才冒大不韪，给你开小灶，帮你加入这个剧组。

我不为别的，只为了创造出一个真正的周筠。

你当初不也说，你很喜欢周筠，很想出演吗？

为了这个角色，你吃了多少苦，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在研究所工作，待遇很不错。

但是你在那里，也就只能当一个技术员，未来一眼可见。

可是当演员，你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体会不同的风景。

我认为，演员才是你最适合的职业。

不是因为你的长相好坏。

而是因为你的心，跟我一样，都渴望体验不同的人生，都渴望扮演不同的角色。

关于这一点，从我们一起合作，我给你化妆，我教你背台词，我教你怎么演戏的时候，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真的，朱琳同志，你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你真的很有演戏天赋。

不当演员，真的是可惜了你的这份天赋。”

再次叹了口气后，王向阳继续道：“当然，还是那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不是你什么人，自然无权左右你的决定。

你如果真的觉得受不了，现在走也挺不错。

因为一旦你走上演员这条路，迎接的不光是鲜花跟掌声，还有很多的非议跟质疑。

像这种谣言，你以后会经常遇到，甚至比这更恶毒的都有。

除非你一直不红。

否则，一旦你红了，成了知名演员，甚至大明星，就必然会引起他人的嫉妒。

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因此，要当演员，不光要有演技，要有兴趣，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如果内心不够强大，无法承受风言风语，那我真的劝你，趁早离开这里，早早回到你的研究所里，在安全的环境下，老实当你的金丝雀比较好。”

说到这里，王向阳突然伸出手，捋了捋朱琳的发梢。

朱琳身体一紧，然后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道：“我，我……”

“不必急着做决定。”王向阳收回手，摇摇头。

“两位厂长正在商量剧本互换的事情，你还有几天时间考虑。

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是去是留，给我答复。

但是这三天，你还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该学东西学东西，该干什么干什么。

就算要当逃兵，也要有始有终，你说是吧？”

“你不要再说了！”朱琳突然哭道，“我，我不走了就是了，你别说了！”

王向阳微微一笑：“三天后，给我你的正式答复。

还有，你哭的样子很不错，记住这个感觉，争取做到想哭就哭！”

紧接着，王向阳掏出一个手帕，放在朱琳手里后，这才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

去拿起了吉他，又把吉他背好后，王向阳并没有回头看朱琳，只是迈开步伐，脚步坚定的越走越远。

一阵风吹过，发出了沙沙沙的声音，树上布满花骨朵的树枝，也在风中不断摇曳。

朱琳一手拿着王向阳给她的手帕，呆呆的看着王向阳离开的背影，泪珠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的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很想哭，特别想哭。

突然，朱琳蹲下身，低下头，呜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不远处，一棵很粗的桃树后面，突然露出了冷眉的身影。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蹲在地上大哭的朱琳，又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王向阳离去的方向。

默默摇头，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