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泥泞
屋外的电闪雷鸣让铁泥城内的居民早早地返回了家中。
铁泥城的土地还算是坚实，不过由于靠近大沼泽，暴雨冲刷之下，城中不免得有些泥泞。
不过这些都不会影响到城中心的贵人们。
“夜安，劳文爵士。”
一名贵族踩着奴仆的背脊，从马车上快速跳下，低着头钻入了眼前的豪宅。
“夜安，罗伯茨，”劳文爵士挥了挥手，“这场暴雨来的太意外了。”
“谁说不是呢，就像是南边那些盗匪一样，”罗伯茨取下大衣，语气有些轻佻，“荒野上总是充满意外。”
“你是一点都不着急，我有两个庄园都已经被那群强盗占据了。”劳文爵士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白发，一脸怨气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谈话间，仆人们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热饮跟吃食，壁炉的火焰也烧的愈发旺盛了。
“我在南边的可都是一些荒地，当然不着急，”罗伯茨并没有安慰劳文爵士的意思，“我们那位窃据者有什么高见？”
“临时加税，准备动员南面那些乡巴佬，跟克拉克森打一场试试。”
劳文爵士饮着热酒，长舒一口气，似乎是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还有，在城里就不要提那个绰号了，罗伯茨阁下。”
窃据者，指的是哈维·考克斯，当然也有人用它来称呼当前的尤文兰利亚伯爵，凯文的妻子，雅拉夫人。
总之，这个绰号跟考克斯一家脱不开关系。
“为什么不直接调集军队？”罗伯茨有些疑惑，“各地的常备军加起来，足够应付那些乌合之众了吧？”
“抛开你的偏见，罗伯茨，”劳文爵士侧过头，“克拉克森把他名下的佣兵们都聚在一起了，那些家伙可是天天见血的。”
“有多少人？”
“没有情报，南方遍地都是乱窜的强盗、恶徒跟流民，乡巴佬们连城堡都不敢离开，哪里知道有多少人。”
劳文爵士的回答让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唉，”过了很久，罗伯茨才发出一声叹息，“难得安宁两年，又要乱起来了。”
“战争是永恒的主题，罗伯茨，”劳文爵士疲惫的闭上眼睛，“也是攀爬的阶梯。”
铁泥城中四处交流情报与见闻的，并不止罗伯茨与劳文两人。
随着南面的战事陷入泥潭，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入城中，人们似乎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有些人只是闲谈，有些人是关乎到切身利益，有些人则已经被束缚在了这场战争游戏中。
“加帕斯来信了。”
骑手冒着暴雨，通过了好几道检查，终于是进入了城主府内。
考克斯一家齐聚在一起，接过了这封从最西边送过来的急信。
“马修说加帕斯附近也出现了强盗，通过审讯得知，这些人也是克拉克森的手下。”
凯文扫视着信件，言简意赅的总结起内容。
“加帕斯随时可以支援铁泥城，只要您下达命令。”
“马修这孩子，”哈维摇了摇头，“回复他，暂时一切安好，让他守住加帕斯。”
停顿了一会，哈维男爵又补充了一句：“必要的话，可以支援他南边的几个同僚，阻止混乱的扩散。”
“是，父亲。”凯文回应道。
克拉克森不是一口气发动进攻的，广义上来说，他对尤文兰利亚的骚扰从俩年前就开始了。
这期间两边互有损失，不过尤文兰利亚南方基本上都是乡郊，庄园城堡林立，大多数贵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
最近克拉克森的攻势突然猛烈起来，或者说他突然转变了态度，从骚扰变成了进攻，这才有几个城堡被攻破。
随着消息一个个传进来，哈维也不得不召开了两次会议，商讨怎么对付克拉克森这头老驴。
“今天会面的结果你怎么看？”
哈维突然问起了儿子。
“我觉得大家好像都挺反对加税的，”凯文回忆着说道，“似乎对战事比较乐观。”
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哈维接到了消息，又有两座木堡沦陷了，为此他专门又召开了一次会议。
铁泥城里的政治局势一直都有些微妙。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哈维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强势，跟本地贵族们的矛盾，很多时候都是由教会居中调和。
或许是入主铁泥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加上当年的战争几乎掏空了考克斯家族，铁泥城里很多事情都是由本地贵族自决，只有遇到大事，哈维才会召开会议，共同商讨怎么处理。
某种意义上来说，铁泥城里已经有些寡头政治的意思了。
“他们当然反对加税，”哈维冷哼一声，“钱进了口袋，要拿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那克拉克森那边，就放着不管吗？”凯文仍有疑惑，“普通的强盗可没法攻克城堡。”
即便克拉克森没有占领那些小木堡，凯文依然会担心南方的战事，毕竟他从小就听说过老驴克拉克森的名号。
用肖恩的话来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强盗，必须出重拳。
“就按照他们的意思，放着不管吧，”哈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南边而已。”
“那样会有很多人受到伤害的。”
“我们只要保住铁泥城附近就好，我的儿子，”哈维敲了敲拐杖，看着凯文的眼睛说道，“你得知道，在尤文兰利亚，我们的利益只有铁泥城。”
凯文点点头，但内心仍然不太理解哈维的意思，只不过他却不敢再问了。
这两年多，尤文兰利亚看似一片平静，但铁泥城中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息过。
在迪斯特拉，自己父亲一纸命令，整个领地的士兵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聚集到浸水堡，而在铁泥城，家族连应有的税收都很难收集起来。
尤文兰利亚伯爵这顶冠冕，看似光彩夺目，内里却满是疮疡，流淌着令人作呕的腐液。
“不要打扰父亲了，亲爱的，”在凯文思考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妻子雅拉出声道，“他需要休息。”
凯文点点头，起身跟妻子一起离开了房间。
恍惚间，背后似乎传来了哈维沉重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