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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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化险为夷

“豫章世子?”

司马茂英常年居于宫府中,听到那少年郎怒喝声,感到熟悉又陌生。

谁知司马德文听得这四字,仿佛深陷泥潭,一时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蓦然喝道:“让开!”

司马茂英被突如其来的暴怒所惊地娇躯一震,水灵灵的眸子有些湿润,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听话地挪开了位子,供出通道。

司马德文一把拉开车帘,大步跃到那车栏处,毫无一丝病入膏肓的模样。

或许是他反应过来了,象征般握拳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后喊道。

“住手!”

原先那护卫在车舆旁的贴身侍卫已然上前指挥,可在听到那名号后,顿时傻了眼,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住手!都给我住手!!咳……咳!”

那数百名王府侍卫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如同失了魂的傀儡,呆立在原地。

“司马公欲何为!!”

谢晦高声吼道,先前他被打断了喊话,心中一直积攒着怒气。

青筋涌起,鲜血从那俊朗面庞缓缓流下,使他看起来威势十足,至少要比那被车窗卡着身子的豫章世子更有威势。

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忍了许久,要是不喊出这声来,半夜里怕是要睁着眼入睡。

司马德文一时无言,只觉得是上天遣罚他司马家。

他并非说要招摇过市,堵住这路口处,他欲趁此时机,迁居往兖州,远离这生杀之地,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

兖州处于边界之地,也正是如此,刘裕才会欣然答应。

若是是巴蜀、三吴之地,无论司马德文说出花来,刘裕都不可能放他离开建康。

大错已经酿下,纵使他一意孤行,只怕还未来得及出城,便要被追兵拦下。

想到此处,司马德文不由哀叹一声。

刘裕生在寻常人家,可不是帝王家,不惑之年得子,十分护犊,况且他早就想借机处置司马一族,今日不拿自己开刀,怎么想都有些不切实际。

“怎……怎会如此…他就这般急?”

褚氏哀声说道,她指的自然不是谢晦,夫妻二人常以他代指刘裕,哪怕是在卧房内,也不敢说出其名讳,平日里他们深居简出,口风甚严,谁知今日出了这档子事。

褚氏三十有二,保养的极好,姣好的脸庞被泪水打湿,她实觉得刘裕欺人太甚,怎就不肯放过他们一家呢?

还未等王府士卒们后撤多少,街道尽头,已有百名骑士随风驰骋而来。

百姓早已不敢驻足观望,道路本就开阔,骑士们还在不断鞭策战马。

“哐当!”

“啪!”

鞭挞与铁甲碰撞声此起彼伏。

“世子何在!!”

为首的骑军将领声如洪钟,粗壮的臂膀紧拉缰绳,横刀立马在百卒之前。

他那虎背熊腰般的体魄,将其跨下战马都衬的矮小了些。

“世子在此处!”

谢晦替已经缩回在车厢内的刘义符喊道。

墙角周围的士卒退去,刘义符已然安全,他往那将领所在之处瞄了一眼,领着身后骑军往那车乘冲去。

“你要做甚!!”

披甲侍卫见对方竟欲冲杀过来,惶恐质问道。

“建武将军胡藩!奉豫章公之令,请琅琊王入太尉府议事!!”

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春晖从刀身折射而出,让人感不到分毫暖意,只觉阵阵冰寒刺骨。

“退开!我愿随将军往太尉府。”

司马德文喝退拦在身前的侍卫,在仆从的搀扶下落地。

排排士卒从中间让开一条道路,胡藩手握缰绳,独自纵马上前。

“主公当心!”

司马德文身旁侍卫见状,猛地扑到其身前,欲以肉体挡住铁蹄的践踏。

“刘公何许人也!蠢物!你们这些蠢……咳……咳咳!”

司马德文素来心性沉稳,城府极深,少有失态,今日接连被麾下的侍卫所害,实在隐忍不了,爆了粗口。

胡藩光是策马路过,左右那些王府侍卫顿觉压力倍增,纵使他们人多势众,可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血煞气可不是一般士卒能忍受的。

一人一马先是来到车舆前,司马德文想苦笑解释,可胡藩故意不以正眼相看,依然纵马而过。

以热脸贴冷屁股的司马德文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胡藩所过之处,士卒纷纷规避,就这般,他来到了那墙角马车前。

守卫在前的武士见了胡藩,皆是露出欣喜之色。

“是胡将军!”

胡藩翻身下马,屈身作揖道。

“世子可无碍?”

两人同为太尉属僚,谢晦向来是对胡藩不太感冒,可他今日也是替自己出了气,不免有所改观。

“无碍。”

刘义符依靠在车窗前,故作沉稳,用余目打量着胡藩。

明光铠之下水桶粗般的腰,不但不显赘色,反而彰显其威武之气。

刘义符见过最雄伟的人,也就是自己父亲了。

而胡藩身材能比肩刘裕,定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

可惜的是,刘义符不认识这位建武将军。

要是以他认识的武将来举例,胡藩倒有几分与许褚相像。

他不是历史系出身,能牢记得那些名士过往,已是非常难得。

华夏数千年,多少风云人物?

纵使他能熟读二十四史,也根本记不住如此多人。

“世子既无碍,能否随末将同去?”

事情闹到这般大,见了血,刘义符也失了去石头城的心思。

他心中感叹世事艰难,先是谢晦受伤,后又无故遭遇辱骂,怎么去个军营看看就这么难呢?

同一时间,司马德文步履维艰地回了车厢,他难以在众目睽睽受此等屈辱。

“想当年他阿爷也是天子近侍,受了皇恩,怎……怎能这般!”

褚氏用锦帕擦拭着眼眶,带着哭腔诉苦道。

“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朝中哪还有忠于陛下之臣?忠于我司马家之臣!”司马德文怒道。

“出行前我还与你说,让你别将那些俗物带着,你偏不听!”

“俗物?你可知那所谓的俗物价值几何?!”

面对父母争吵,司马茂英埋着头,小心翼翼地将身子蜷缩起来,若有若无的望向窗外。

能让父亲与母亲这般怨恨,她明白豫章世子是何人了。

胡藩在前方开道,武士分列在车乘两侧,缓缓地往她这边行驶。

“司马公,请吧。”

胡藩确认刘义符无碍后,语气不如先前那般冲,不论如何,堂堂琅琊王大司马,还是需要一点体面的。

“先回府。”

司马德文长叹一声,嘱咐二人。

“爹。”

司马茂英握着他的臂膀,乞求道。

司马德文顿了顿,摸着她乌黑秀发,无奈道。

“为父晚些便回去。”

语毕,司马德文离开了车厢。

胡藩命麾下骑士将战马让于他,又令其为司马德文牵马而行。

司马茂英含着泪再次望向窗外,她没能看见父亲的身影,却看到那近前马车内的少年郎。

刘义符察觉到了目光扫来,他往那车厢望去,竟一时恍惚不已,原先的冷肃之色不复,转而代之的则是惊叹。

那女郎身穿青色裙襦,外衬浅紫袿衣,两只纤细玉臂交叉于胸前,一双美眸,似晚霞春雨般,直直盯着刘义符。

“哼!”

“英儿。”

褚氏唤道,司马茂英这才扭过头来,低声哽咽着。

…………

“帝与昭胜公出游于市,逢琅琊王之车驾,因道狭而塞,府卫欲行不轨,帝临危自若,一语震喝数百卒。旋而,壮侯帅百骑至,帝得全。”————《宋书·卷二·文帝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