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怒
郕王府邸。
回时已至申时。
朱祁钰斜靠在前厅软榻上,半眯着双眸不时看着放于案台上,在他离开承乾宫时吴贤妃给的小纸条,右手轻轻敲击着案台,面色阴翳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就这般。
过了好一会的时间,成敬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
“禀陛下,成安侯郭晟、丰城侯李贤、忠勇伯蒋信、镇远侯顾兴祖,在外求见。”
此言出,将朱祁钰飘远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遂伸手将案台上的小纸条碾碎收了起来,点了点头道:
“宣他们进来吧!”
不过片刻,在成敬的指引下,两位武将功勋龙行虎步的入内,看着身处于高台上的朱祁钰,神情恭敬躬身行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
朱祁钰抬了抬眉,摆了摆手示意,道:
“免礼。”
说着,其指了指,一旁早已备好的椅子和清茶,继续道:
“坐吧!”
“不用拘礼,喝茶!”
入内的两人闻言微微怔了怔,不过倒也没有分毫的客气坐了下去。
朱祁钰双眸微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李贤、郭晟、蒋信、顾兴祖四人,此间李贤和郭晟,为未参加土木堡之变的武将功勋,而蒋信和顾兴祖两人,则是为参加了土木堡之变侥幸活下来之人。
而这些个人除去武将功勋名头,则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于前日入宫觐见孙太后的人。
亦是方才他离开承乾宫的时候,吴贤妃所给他小纸条上记载的名字。
至于两者之间,所聊了什么,谋划什么....
吴贤妃虽未告知,不过朱祁钰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所猜测。
说白了。
不外乎两种可能。
其一则是两者相商救人事宜,因为此间皇帝御驾亲征,随行的官员中武将功勋人数乃至最多最广,如今发生了眼下的事情。
导致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仅败了、损失了一大部分的人手进去,还把皇帝给弄丢了,成了胡虏的俘虏,简直堪称为奇耻大辱。
虽知晓能够把人给救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们这些个存活的武将功勋,也必须要把自身的态度给拿出来,不然本就势单力薄的他们,后续的处境势必会更加的艰难。
其二则是朝局不明朗,朝堂上因此次战役,不仅仅朝堂损失精锐,他们更是死伤几十位武将功勋,可谓是元气大伤,连被称之为武将功勋中的定海神针张辅,亦是命陨土木堡。
此情此景,致使本就于朝堂上近些年被打压有些势单力薄的武将功勋,遭遇此事、必定成为导火索,成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的文臣,以此攻陷他们的借口。
为此前去找孙太后表忠心,希望其能够为他们这些个武将功勋说上两句好话,以此保全自身的利益。
至于为何明明知道他能够荣登大位,这些人却无动于衷?
原因亦很简单,从朱祁钰布局至今,从头到尾算计的都是文臣,压根就没有囊括武将功勋,而配合他、送他上位的人,也都是文臣。
但他们这些个武将功勋,历来与文臣两者势如水火不和,从这些个时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都下意识认为,朱祁钰乃是与文臣穿一条裤子。
为此,于他们这些个人而言,整个朝堂上唯一能够保全他们的人,能够给他们这些人希望的人,自身非孙太后莫属。
但朱祁钰真的是文臣的人,真的是跟文臣穿一条裤子的吗?
显然不是!
于他内心深处的感情而言,他更喜武将功勋而非文臣。
那为何这么长时间,朱祁钰未与武将功勋没有任何的牵扯呢?
并非是不想,或者说并非不想争取这些个人。
实乃真的不是合适的时候,因只要明眼人都知晓,朝堂上势大的乃文臣而非武将功勋。
他想要快速坐上那个位置,仅凭这些个武将功勋,自然是极为不现实、亦不可能。
倘若在没有坐上皇位前,他就与武将功勋牵连过深,与之关系密切,势必会让朝堂中的文臣,认为他乃武将功勋的人,那么想要坐上皇位,怕是没那么容易。
甚至与之失之交臂都极为有可能。
为此,他不得不与武将功勋保持足够的距离。
尽可能的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情况的发生。
但是对于这些人迫不及待的,寻找孙太后这么一颗大树,于此间心中虽然理解,但或多或少还是有着些许的不舒服。
同时也不知道,其与孙太后两者之间,牵扯深度究竟为几何。
想着,想着,朱祁钰脸上表情不变,瞳孔中双眸微微凝了凝,亦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此间彼此的深浅。
随即,朱祁钰伸手于案台上,随手薅起案台上成列的走站轻轻的拍了拍,冲着一直恭候在一旁的成敬点了点头示意,道:
“成敬....
“将这几日,朝堂汇总的奏折,给予咱诸卿瞅一瞅。”
此言出。
台下端坐的几人,皆是不禁微微顿了顿,紧接着心底没来由的一咯噔,眼皮跟着不由得跳了跳,目光皆汇聚于朱祁钰案台上的奏章上面,心中不免有着些许猜测。
片刻后,面对成敬呈递过来的奏章,彼此不免对视了一眼,神情皆显惊疑不定神情,伸手接过之后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饶有兴趣的阅览起上面的内容来。
虽然众人的心中,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心理建设和猜疑。
待随着双眸落到奏章上时,看着上面所表述的内容的时候,场中的几名武将功勋脸色,皆是不约而同的变了变,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原本沉寂的面色,亦是不由得愈发阴翳难看,更有甚者变的煞白,不见分毫的血色,身体跟着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之后,此间年长的丰城侯李贤,神情激愤的率先跳起,怒声咒骂咬牙切齿,道:
“这帮混账东西,简直是混账。”
“除了搞内斗,除了相互攻奸还有什么用。”
“真是气煞老夫矣。”
“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老夫誓要,跟这些个乱臣贼子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