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灾起
李诺骑在马上，带头前往河谷营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那里稍事休整，然后通过1号哨站，回到暗夜领。
他选定了【活体面甲】，默念召唤。
极淡的光圈在身边扩张，李诺的手中，多了一张形如恶鬼的面甲。
这面甲不时在轻微蠕动，有些许体温。
它是某种活物。
放在脸上，面甲的边缘蠕动，然后与亡者头盔紧密贴合。
“哦！”女猎魔人把头探过来，“李诺，你从哪里买的假面？太真实了，晚上都可以假装魔物，吓哭不听话的小朋友。”
李诺还想跟往常一样，与艾莉斗几句嘴。
但他余光一扫，看到了一个不寻常的人。
那绝对是一个圣者教派的信徒，脖子上挂着一条诅咒项链。
“吁——”
一行人在李诺的指挥下停了下来。
他驱马上前，问道：“你信仰圣者？”
信徒虔诚地说道：“是的，骑士。圣者赋予了我新生。”
李诺说道：“你觉得我的面甲如何？”
信徒的一只手握住诅咒项链：“骑士，你的面甲能够震慑敌人，也确实吓到了我。但一想到，圣者与我同在，我就不再畏惧了。”
“你把那项链，看作圣者？你在到处传教？”
信徒解释道：“这项链，把我和伟大的圣者，连接在了一起。我在传达圣者的意志，却不仅在零星的灾民中传教，如今我要把圣者的光辉，播撒到更多人的地方去。”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像是古籍里扯出的圣人语录。
更多人的地方，河谷地就只有赫尔曼的河谷营寨了。
李诺一行人告别了那愚昧的信徒，继续前进。
“强森，”他说道，“之前在赫尔曼营寨里，你见过这些人吗？”
强森摇摇头：“没见过。起码不会这么光明正大。”
李诺心头一沉，说道：“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们掉头！我要回去，再警告赫尔曼一次。”
……
河谷营寨外，流民营地。
“圣者，伟大的圣者！”一个白袍人，发出悲天悯人的声音，“你们缺衣少食，受饥挨冻，是圣者不忍见到的。”
路边乞讨的乞丐，发出不屑的耻笑：“你们来到这里骗人了？”
那白袍人不仅一点都不生气，还用干净的手掌，握住乞丐指甲缝里满是污泥的手，双目直视：“我们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让你们解脱尘世的苦海，升入永生的安乐所！”
他从几个信徒拖着的粗布袋里，拿出一块黑面包、一个水囊和一张通行证，还有一条色泽黝黑的水晶项链，展示给乞丐看。
白袍人劝导道：“你若决定信仰圣者，就戴上这条项链，承诺不再取下。这些食物、水和干净居所的希望，就会传达到你的手中。”
乞丐没什么文化，不识字，听这白袍人文邹邹的话，不太能听懂。
但他明白了白袍人的意思：这些圣者教派的人，大发好心，只要戴上这看上去值不少钱的水晶项链，就能免费拿到食物、水和通行证。
有便宜不占，可不是他的作风。
反正拿都拿到了，这些穿白袍的信徒可别想再从他手里抢回去！
乞丐一把抢过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露着黄牙喊了句：“感谢圣者！”
吉祥话，他听得多了，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这样喊一喊，能有什么事呢？
白袍人真的把那三样东西，交给了乞丐。
乞丐看着白袍人离去的背影，看到了很多圣者信徒做着跟白袍人同样的事情。
他不由心头一紧。
要是流民营地，人人都拿到了进入营寨的通行证，那么岂不是，连一个跪拜乞讨的好地方，都要跟人打架抢夺了？
乞丐赶紧跑到小桥前。
守门士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确认通行证是真的，就让他通过了。
乞丐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他兴奋地跑丢了一只鞋子，但没事，那只是一只路上捡的、死人的鞋子。
先抢到第一口的有肉吃，后来者说不定连汤都没得喝。
乞丐在浅浅的护城河边，把自己搓地浑身发红，去除所有的泥污、尘土和这个月来风餐露宿的辛劳。
他把自己的手指缝清理干净，又使劲把自己的黄牙弄得干净一点。
在波动的水面上，乞丐看着自己，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他看向远处，流民营地不时有穿白袍的身影闪过，拿到通行证的流民们逐渐在小木桥前排起了长队。
这一次，乞丐真真切切地像真正的圣者信徒一样，握住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说了一句“感谢圣者”。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乞丐忽然觉得乞讨是那么羞耻。
他虽然饿了很久，饥一顿饱一顿，但身上还有个把力气。
他应该用劳动换取粮食，比如做一个酒馆的打杂小工。
家乡……他曾有过家乡，但这一个月的流浪，在他的感觉里仿佛过了十年，家乡的人们变得面目模糊。
那些人还活着吗？
他记起了对他最好的老祖母，如今已经魂归天国。
等他赚到了一点积蓄，就该去老祖母的坟上供点好吃的。
“先生……”
乞丐抬起头，看到站在街边，推销自己但又过分羞怯的少女。
他勇敢地跑过去，拉住少女的手：“姑娘，你不要干这个了。我喜欢你，你跟我走吧！”
少女红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乞丐清了清嗓子，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落魄到成为乞丐前，他也称得上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姑娘，”乞丐抓着自己的项链，充满自信，“跟着我，我们会有一个安稳的家。放心，我绝不强迫你，你可以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富起来的。”
他满怀激动地小声念道：“感谢圣者！”
少女跟着，迟疑地念道：“感谢……圣者。”
乞丐抓起少女的手，赤足狂奔。
虽然脚底板被石子磨得生疼，但他还是学着当个丈夫，为少女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窝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乞丐还觉得有些羞耻。
那时——那时候，他们会有一个孩子，或许两个，那是更美好的明天。
少女坐在窝棚里，没反应过来这剧变的一切。
她看到身边乞丐递过来的食物和水，看到满大街走来了很多脖子上戴着同款项链的陌生人，看到一切生机勃勃，人们容光焕发。
一处隐蔽的二楼房间，四个白袍人，也在看着这一切。
他们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在地板上刻出一个奇异的魔法纹路，然后一滴滴倒上黑紫色的魔法药水。
四个白袍人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他们一齐双手高举，一同念道：“圣者啊，请您播撒您的荣光，让灾民们解脱尘世的苦海，升入永生的安乐所！”
魔法纹路亮了起来，所有人的诅咒项链也发出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