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深夜算账
离开周厚银家,还没走几步,赵菊兰就激动地停了下来,知道身后这两口子比她还急,想分了钱捂到口袋里,就笑着打趣道:
“翠花,我看你掌柜的急的,眼睛往我这瞅了好几趟,咱现在就地把钱分了吧。”
黄翠花故意瞪她男人一眼,嚷道:“你急啥,牌瘾又犯啦?”然后就积极地凑了过去。
马猴无语,朝他媳妇翻了个白眼,明明自己是个见钱眼开,想分钱倒先拿他开刀。
借着手电筒的光,俩女人已经名正言顺地分起了钱。
大碾场上,俩人背对麦草垛蹲下,赵菊兰先把所有钱再清点一遍,无误,从里面抽出三张大团结,笑着说:“这三张我先拿了。”
黄翠花赔笑说:“都一样,我拿零钱,我喜欢零钱,零钱花的慢。”
说着,她从赵菊兰手中接过已经数好的三十块零钱,手有些抖,就一只手捏紧,另一只手慢慢地抽出来,一张一张地数。
马猴看的牙长,伸手要,“你拿来我帮你数一些,我数钱很快。”
到现在他都没摸到钱,手刚往钱上一伸,他媳妇就一肘子把他捣开了。
“你数啥?你连斗大的‘一’字都不识。”黄翠花身子一拧,害怕他拿走了钱似的。
马猴夹了她一眼,无趣地站了起来,但看着地上一沓沓钱又按耐不住地蹲了下去。
他想摸一下,哪怕就摸一下,但又看到赵菊兰,心里又抵触了起来,他害怕赵菊兰,尤其是她那犀利的眼神,她瞪他一下,他心里就痒痒的,还很慌。
刚刚,他看到大庆和二庆看到钱伸手去摸了一下,结果就被她拍了一把,要是换了他的话,给她拍一把怎好啊?
这时牛有铁就歪头巴脑地站在一旁,掌着手电筒,还在咧嘴笑,大概是因为看到两个女人分钱时的贫气镜头搞笑吧,总之他感觉他好像对钱没兴趣。
“踏马的,都是些啥人嘛。”马猴又急又恨。
一直分到只剩下几张分分钱了,马猴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了起来,牢牢攥在手中,再不抓,过了今晚,就再难有机会碰到钱了,赚钱不易,自己恐怕再难有今天这样的好运了。
媳妇一回家肯定就藏的深深的了,老鼠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赶紧用手捻捻,揉揉,搓搓,闻闻,过足了钱瘾,就放了回去,满足地起身走开。
“看把你能的,还摸到钱了!”黄翠花瞪他一眼,转过身去窃笑。
“你又不给我摸。”马猴回瞪一眼。
赵菊兰有点看不下去,替马猴打抱不平,“翠花,你不给你掌柜的些钱花嘛,他今天给你赚这么多,你还连摸一下都不给,世上哪有你这样抠门的人?”
“我回去了再给他。”
“嫂嫂,回去了她就不给我了!”马猴站起来急嚷道,像小孩给家长告状一样。
赵菊兰耸耸肩,眼珠子滴溜迷人一转,“那我就没法了。”
看着马猴那副怂样,又忍不住鄙夷,“你一个大男人,吼不住一个女人,我就不信,你回去把她擒住,往身上一骑,压在炕上,看她给不给摸,不给就把钱全收了。”
马猴咧嘴一笑,卖惨,“不行啊,嫂嫂,我要是有我铁蛋哥厉害就好啦。”
牛有铁赶忙道:“你别抬举我,我可没那本事!”说着,掉过脸瞅了赵菊兰一眼。
这小子能的,还会来事了。
赵菊兰赔笑,“你铁蛋哥他不行,回到家你就按嫂嫂说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给一个女人欺住?”
说着,朝牛有铁翻了个白眼。
“好吧......我试试。”马猴低吟。
“你试啥?”黄翠花数完了钱,手往腰里一插,马猴立刻道:“我,我试啥了?”说着,腿上打了个颤。
牛有铁将手电筒移走,暗道:“这小两口真是——”
前世好像不是这样的,难道是自己记忆出错了。
分好钱,牛有铁和赵菊兰在前面走,后面就听到马猴和他媳妇一惊一乍的叽咕声,一个说要看戴帽子的,一个又说要看炼钢的,一个又说要看戴耳环盘头发的,一直快到供销社附近的时候,俩人才消停下来。
马猴把钱攥了一会儿,就被他媳妇收走了,“你都看一路了,可以了。”
“我拿啥看?我拿夜视眼看啊?”
“你摸一路了还不行吗。”
“我还没看啊。”
“你还要看啊!”
回到家门口时,天已经很黑了,怕打扰到父亲和老太休息,赵菊兰小心翼翼地开锁,打开门一家人轻轻走进了厨窑,没想东窑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
“你瞅达,醒来的还真是时候,也不知道他一直在萦心个啥。”
“萦心狐狸皮卖了多钱么,还萦心啥。”
牛永禄前面走,后面,老太就踩着碎步走了来。
赵菊兰嘴上又能说,把晚上辗转两家才卖掉皮的事,绘声绘色地给两位老人讲了一遍。
吹灯睡觉的时候,鸡都叫了头遍。
“掌柜的。”漆黑的窑内,赵菊兰声音低低的叫道,略带些嗲嗲的味道。
牛有铁“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立刻打起了精神。
自从那天晚上说了要挖窑,把俩小子隔开睡之后,大庆二庆每天晚上就每人抓他妈一条胳膊,害怕被轰走了。
牛有铁便只能被隔的远远的。
间隔了23秒钟后,赵菊兰才开始慢慢地说:“腊八节前两天,你早上打到了五只獾子,一只卖给了牛三宝,卖了64块钱,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一斤两块钱他真敢买。”
“他家有钱,不在乎,这很正常。”牛有铁回答,略有些失望,原来又是这些细碎家常。
“第二天,在集市上一下买了500市斤麦子,就那么一只獾子,竟然换了500市斤麦子。”
“麦子才一毛二,又不贵。”
“下午你又打到两头狼。”
“嗯。”牛有铁开始跟着她的思路走。
“腊八集市上,5张獾子皮咱一共卖了12块5,3只獾子一共卖了83块3,还有一只你没卖,卖了的话,还能卖几十块钱,唉,你光谋着吃,狼肉卖了63块1毛8,总之,那天一共卖了158块9毛8,比大哥辛辛苦苦给人家做三个月的木活还赚的多。”
“嗯,这你都记得?”有些好奇。
“都记得。”
“......”
“接着你又套到两只野鸡一只黄鼠狼,一共卖了15块8,今晚你又卖狐狸皮赚了50块,所有钱一分不花的话,加起来一共有。”
想了想,又说道:“一共差不多290块钱了,全买成麦子的话,要买——”
又想了想,说:“差不多要买2400市斤麦子,也就是24担,不敢想象!去年咱生产大队平均亩产小麦已经达到了300市斤,咱家一共分了5亩8分地,但明年撑死也就只能打下1800市斤麦子。”
“从明年起要单独交公粮了,到时候除了公粮外,还要去掉村提留,乡统筹等等,余下也就不到1000市斤麦子,这账我都算清了。”
“1000市斤麦子不吃不喝,全卖掉也只能换一百来块钱,可能就只够抹掉贷款利息。”
“......”难怪前世那笔贷款一直还了几十年才还清,该说什么好呢。
叹了口气,赵菊兰接着说:“这么一算,我觉得还不如你打牲呢,运气好吃一年,运气不好就穷吧,反正都穷这么多年了。”
“嗯。”牛有铁听上头了,不这么算算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初中文化的媳妇是真会算。
“我现在身上一共就剩下不到20块钱了......”
随后,赵菊兰就开始碎碎念叨起了老鼠的事,自从家里有了麦子后,老鼠一下子就多了起来,然后她就开始没边没沿地说起了除鼠之事宜。
不知不觉,牛有铁打了个盹儿,再清醒后完全跟不上思路,就稀里糊涂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