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黔陬令
四月底的天,气温渐渐升高了起来,野草也疯长了起来,蛇虫鼠蚁等开始大量繁殖,发了疯一般到处乱窜。
严庆恶狠狠地在眉间掐死一只不知名而又胆大妄为的爬虫。
这些繁殖于田地间的害虫,最朴实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地头的野草一把火焚之。
既能杀虫又能用烧后的草木灰肥田。
这不科学?污染环境?
简直笑话!
这可是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刨出来的经验。
严庆也只是对这沿岸荒了的地感到有些可惜。
他以前要是有这等良田,怎能如此糟蹋了。
不过现在他也是有田的人了,而且足足有四十五亩。
其中四十亩是战兵授田,有三亩是战功获得的勋田,他现在也积功至一都伯了。
最后还有二亩是去岁大比武勇夺“射箭”、“疾行”二冠,赐的勋田。
这可把周围人羡慕惨了!
何曾有这等好事了。自此后,那还不得勤修武艺!
严庆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姿势,他的注意力都在对岸。
那立了一个小营,直白点就是一个转粮站。
他后又观察了一阵,大概探明了有多少人,低头转身打了一个手势,这才发现周边还藏了两人,也猫着腰消失在林间了。
他们是魏仲昨天暮时派来侦查的。
说来也神了,按理说他一个猎户出身的山里人,应该怕水才是,但是他第一次乘舟船入海,却没甚异常。
随他出来的数名士卒没晕船那基本都是从小就乘过船的。
他实在没弄明白,索性也就不多想,反正这是好事!
那要深究的话,那虎帅一个农家子能懂那么多东西?就如砸塌伏氏壁的抛石机,这咋解释?
天授乎?
等他再次回到部队临时营地时,他所见士卒身体恢复了不少,精神头也不像昨日那样萎靡不振。
他行至中军帐,魏仲正喝着酸汤,几口下去,整个人舒坦了些。
下首两侧坐了王孟等几个军吏。见严庆进来,都放下了手中的陶杯,纷纷看向他。
魏仲也是如此,他用手揉着额头,问道:“老严,咋说?”
严庆灌了一口汤水,用袖子胡乱揩了揩,说道:
“禀部将,我带几个兄弟沿洋水南岸而上,沿途基本荒了,没遇见人。约莫三十里外,在北岸有一处转粮站,此地距黔陬大概二十里上下。”
“黔陬县卒走的路正好是我们此前从柜县攻介亭走过的道。那转粮站正在洋水北、官道侧。”
严庆在與图上大致指了指。
魏仲微微颔首。那黔陬令在此处立营也是为了降低转运损耗,上段路程可直接通过水运,然后在此处转陆运。
水运的好处自不必他多说,是他用兵,也会如此安排。
他从一介饿殍,到现今乞活军大将,也算打了些仗了,见识自也增长了许多。
其实魏仲、曹大等人在陈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开始从更高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行军打仗不仅仅是看双方何方将强,何方兵猛。更多还要看哪方的后勤保障更足、组织力更强。
“咋打?”魏仲又砸了一口酸汤道:“都说说。”
“部将,这还用说,咱直接把这粮站给他端了便是,狗县令没了粮,看他如何逞能。”
这时一个操着粗嗓子的敦实汉子高声说道。
“这么打没啥问题。不过……”天气有些热了,王孟敞了敞了衣襟,说了半句,留了半句。
“亚将,不过啥?”方才那汉子急忙问道,他也是一名屯将。
王孟也是乞活军老人,也不急,徐徐道:“不过可以适当变化一些……”
……
四月最后一日,介亭。
黔陬令立于戎车上,撂起宽大的袖口遮挡侧方射来的阳光,眯缝着老眼眺了眺前方。
他自领兵来攻介亭,已有数日。
却毫无进展。
看今日的情况应该也是如此罢!
站了许久,有些吃不消,但他依旧得坚持着,有他这县令亲自督战,士卒才能奋力拼杀。
月余前他就得到了境内柜乡被贼攻陷的消息了,当时大惊,还未等他和诸吏商议出对策,又得知贼又自走了。
顿时,长舒一口气。
之后月余时间,髨贼相继攻占介亭、不其,在东莱郡南部海岸一带闹出好大动静。
生怕此贼掉头打自己所在的黔陬。
此番出兵他也是迫不得已,因为郡中太守传了军令给他。
令他率黔陬兵出兵攻打介亭,而他亲统郡中兵马南下,两面夹击,剿灭髨贼。
出兵前,诸吏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建议只需派县尉或者遣一长吏统兵即可。
他却是力排众议,以尽忠君之事。
他虽然来了,但具体的军务基本都由县功曹在操持。
此番所率的二千卒也是由此人编练的青壮。
此刻,黔陬功曹一身戎服,还披了一件精良皮甲,腰间配剑,加上近八尺的身高,站在另一辆戎车之上,一眼看过,好不英武。
“县君,此贼确实难缠,不仅仅将介亭城加固加高了,还在城外筑了立了别营,此营垒也修得很有章法,看来贼军中有知兵之人啊!”
黔陬功曹感叹了一句,像筑营这种极为专业的事,非一般黔首能为。
他遥指城与别营,继续分析道:“县君,正因其有犄角之势,我军无论攻哪处,十力不能尽全。数日来进展不顺,正此因也。”
黔陬令听罢,看了看,觉得正是此理,问道:“子期可有破解之法?”
“子期”是黔陬功曹的表字,他本名叫唐梁。
“回县君,梁思索二日,唯有先破其别营。”
黔陬令周永见他一脸略露愁容,安慰道:“子期之能,我是信得过的。不必太过苛责,我军为偏师,牵制住一部贼军已是不易。”
他虽然不甚知兵,但眼下的形势还是略懂一二。
想到这儿,心中也不禁一阵长叹:“如今天下各地反贼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搅得国无宁日。何以至此啊?”
他方叹完,便有斥候急报呈上。
他打开一看,瞬间老眼瞪得溜圆,饶是他平素注重养气,此刻也不禁惊道:“什么!”
而旁侧的唐梁见他如此反应,也是颇为震惊,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直接从戎车上下来,来到黔陬令戎车前,道:“县君可否让梁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