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小民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7章 惨烈

暮色将至,两军杀得难分难解。

汉军没能一鼓作气将敌击溃,是因为县卒打着打着真的打不动了。

是真的又饥又渴,那些披铠甲的士卒更是累得不行,完全是凭着阵列和身后有县令亲自督战才一直死战不退。

而乞活军这方则完全是凭着血勇,那面绣着镰刀的大旗自随陈烈突入敌阵后,正如开战前所言,没有向后退却一步。

此时的陈烈,手中已经换成一支从汉军士卒手中抢来的铁戟,原先的环首刀早已崩断了。

身上的铁铠已被鲜血染得黑红,头上的铁胄也不知何时被打掉了,露出一头断发,如一头嗜血的恶虎。

跟随他的陷阵士,也没几个熟悉的面孔了。

倒是田二这厮,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提着他那柄斧头,只是斧头上挂着红白混合物,瘆人得很。

陈烈又荡开一支刺来的铁矛,顺势朝着对方脑袋啄了下去。

那汉军士卒见势不妙,往侧边一躲,铁戟擦着武冠啄在其披搏上。

陈烈摇了摇头,饶是他身强力壮,体力充沛,到这个时候,双臂麻木得厉害,也不知杀了多少汉军。

荡开又一把劈开的环刀,陈烈仿佛听到一阵喊杀声,是从汉军后阵传来的。

终于等到了……

当魏仲从汉军身后杀出的时候,兴奋地发现西海令身边几无护兵。

西海令发现后方杀出一队贼军时,当即就懵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何处杀来的贼军,明明优势在己方,眼看就可将胜利收入囊中。

还是身侧的主薄反应快,赶紧从前线调兵回来护卫。

而也正是这一命令,直接导致汉军前线溃了。

当汉军全线溃败,陈烈追了一阵后,张武急冲冲跑来,神情急切:“大兄,曹大兄快不行了。”

“啥?”

“曹大兄身上被戳了一矛,血一直流……”

陈烈见大势已定,便令徐冈负责追击敌人以及打扫战场诸多事宜。

他则随即让张武带路,去看曹大。

曹大这汉子,大字不识一个,也没其他才能,但为人豪爽,敢搏命,最难得的是对陈烈极为拥护。

当陈烈来到阵后,看到躺在一方木板上的曹大,见他面目狰狞、痛苦不堪。

其原披在身上的两裆铠此刻被士卒脱了下来,左胸到腹间被血液将衣袍染得透红。

走近一看,才发现曹大大腿上插着支箭,箭杆已从中间被削断;伤得最重的还是在左肩与胸腔之间,被扎了一矛,还在往外渗血。

见陈烈过来,曹大准备起身,却牵动了伤口,胸前伤口又渗出了血,疼地说不出话来,脸色也变得更苍白。

陈烈赶紧快步上前示意他好好躺着。又蹲下检查起伤口来,腿上的箭矢还好,主要是肩胸间的伤口。

待他将浸透了血的麻布拿开后,一见,倒吸一口凉气。

“快去准备沸水、盐、酒、麻布等物什来,多准备几个釜,麻布要洁净的。快去啊!愣着干啥?”

张武从未见陈烈发过这么大火,不敢耽搁,赶紧招呼了两个少年撒腿就去准备。

需要的东西很快准备好了,陈烈先将自己双手用温水和酒洗净,取了一块麻布塞在曹大的嘴里,然后又令四人将曹大按住。

“曹大兄,忍住!”

陈烈手上动作不停,先是将伤口边缘用粘了盐水的麻木擦拭干净,然后用盐水将伤口冲洗干净。

又敷上一些他在附近找到的韩信草,捣碎了抹在伤口上,最后又用干净的麻布叠成数层,敷在草药外。

最后用裁的布条从颈上缠了几圈,又横向从胸背绕了数周绑好。

“还好这是冬季,气温不高……不然发炎就麻烦了……”

陈烈比谁都清楚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可能一个风寒就会要了性命的时代。这个时代,也是生命无比脆弱的时代。

处理完最严重的伤口,腿上的箭伤入肉倒是不深,处理起来就简单的多了。

等都处理完了,曹大早已昏了过去。

这个天天冷,于是陈烈令人马上支起帐幕,点起火堆,将其余的伤卒也抬至帐幕中。

陈烈直了直腰,又带着数人将其余的伤卒的伤口处理一番,还不时对搭手的士卒说:

“你们可看清了,以后都要这般处理伤口,不要嫌麻烦,也不要心疼盐和布帛。”

“不管谁的命,比这些物什都重要!”

最后一句话,令在场的伤卒无不动容。他们的贱命何曾有人关心过?

乞活军救治伤员、打扫战场、押解俘虏一直忙活到半夜。

此刻一处营帐,田二杵着支铁戟站在帐门口,虽然天气寒冷,但他依旧挺立如松。

今日虽是打了胜仗,但帐内的诸人都高兴不起来。

乞活军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战死三十七人,多为随陈烈陷阵所制,陷阵什的十五名陷阵士就九死五伤,只有田二那厮好好的。

轻重伤七十余人,大多是轻伤,多为汉军弓箭造成的,主要是他们缺少铠甲、盾牌。

魏仲搓了搓手,又往火堆中又添了几块木柴,狠狠说道:“陈头,今日真是可惜了,让那狗县令给跑了。那厮属狗的,溜得贼快。”

“魏大兄,不必气愤,其实对我等目前的处境来说,逃走的县令比被我们捉住的县令,可能更有利于我军。”

陈烈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袍,他今日还是多处受伤,只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此刻摸着拉碴的胡须,若有所思道。

“陈头,这是何道理?”

众人疑惑的看着他。

陈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说说,就算我们抓到了那西海令,然后呢?杀了?还是放了?”

众人更加疑惑了,自是杀了便是,岂有放了的道理。

“如果是直接杀了,那你们说说会不会惊动郡中?会不会惊动朝廷?”

“惊动郡中和朝廷后,会不会集大军来剿灭我等?”

不用众人说,答案是必然的。为天子牧守一方、治理百里的县令如果死在了乱贼中,定然引起轩然大波。

“但那狗县令今日败给我们,回去后,也会恼羞成怒,肯定会再派兵来打我们啊?”魏仲还是不解问道。

“却也总比调郡中的兵马来对付我们要好。”

这就是一个两害取其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