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西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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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隐情

被支使来提人的土匪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比他们兄弟俩长不了几岁,却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拿枪尖抵着犯人们的后背,一起朝总坛走去。

总坛距离他们进来时那个山洞也就百来尺的距离,这回阎仲卿才看清楚,原来他们穿过那条黑暗的小道,进来的是一个类似于一线天的地方,天光从头顶的两面石崖间透进来,正好给昏暗的洞穴照明。沿着这道一线天再往里深入,还有一个更大的洞穴,看来就是总坛的真正所在地了——只是里面这处洞穴顶上没有天光,土匪们在四周点起了一圈火把,火光熊熊,将幽暗的洞穴照的红通通的,叫人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

他们进来时,大土匪们显然还没到,总坛里显得空荡荡的,阎仲卿看到靠中间的位置用石头垒着左右中三方石榻,榻上披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石榻上也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在边上火把下擦拭兵器的青年见他们进来,忙放下兵器走了过来。

领他们来的小土匪对那青年道:“韩叔叔他们还没到?”

那青年虽长得颇为壮硕魁梧,面容却十分和善,他冲小土匪咧嘴一笑,道:“他们还在商量事。先等等吧,估计快了。”

小土匪点点头,银枪点了地,对两个囚犯喝道:“你们两个,给我老实待着。”

阎仲春正要回嘴,却被阎仲卿踢了一脚,只见他这个足智多谋的二哥在两个土匪面前露出一个又甜又乖的微笑,道:“我看两位兄弟英武不凡,不像是土匪奸邪,倒像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何故沦落至此啊?”

听完此话,两个土匪俱是一愣,那小土匪脸上的表情突然愈发凶残,他提起长枪,喝道:“你这小鬼,废什么话?再来啰唣,我可对你不客气!”

那青年土匪倒没发那么大火,只是多看了阎仲卿一眼,顺手制止了那小土匪的发难,对他道:“阿欢,你去问问当家的什么时候过来,就说人已经带到了,就等他们了。”

名叫阿欢的小土匪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阎仲卿见他支使开了人,知道可以趁机问一些他想问的,便开口道:“我记得此地原不是什么土匪窝,你们是什么时候上山的?贵帮为何叫雁行帮?我看你们总坛里设有三个座榻,是一共有三个当家的,是吗?”

那青年土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你问题倒多,看不出是被土匪绑架,倒向是来游玩的。”接着他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们雁行帮是有三个当家的不错,大当家名叫韩雁行,二当家韩宝伫,是大当家的亲弟弟,三当家名叫刘丛,他腿脚不便,你一会儿未必见得到,刚才那个小兄弟名为刘欢,是三当家的儿子,他们就是因为去找三当家商量你的事,才过来晚了。至于本帮的帮名么,也没那许多讲究,既然是大当家拉扯起的大旗,便用了他的名讳作为帮名。”

“还有什么想问的,你也一便问明。能说的,我都帮你解惑。”

阎仲卿听罢,一时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真诚,一时哑声,忘了自己的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半晌才冒出来一句:“那阁下又是排行第几的勇士?”

那青年笑道:“我们这除了三个当家外不排席次,我叫杨右,是个……嗯,给帮里打杂的。”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名叫杨右的土匪一边抬步朝外迎去,一边对阎仲卿他们道:“当家的来了。”

阎仲卿点点头,拉着阎仲春退到了一边。就见从门外进来了几个汉子和十几个擎着火把的随从,为首两人正是阎仲卿在山崖上见到的一高一矮两个土匪,还有一个容长脸,看着有一股书卷气的土匪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上,是被人推着进来的,火光自他身后亮起来时,阎仲卿看到推他的人正是那个叫阿欢的少年。

若猜得不错的话,来人正是雁行帮的三位当家。

韩雁行,也就是那个高个子的土匪,进来时深深地看了阎仲卿一眼,然后率先落了坐,他兄弟韩宝伫跟着坐在了左手边的位置上,三当家刘丛腿脚不便,仍旧坐在轮椅上,他的儿子刘欢将轮椅推到了韩雁行右手边的位置。

刘丛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自己的膝盖,他看上去面容憔悴,似是病的不轻,却绕开众人,率先开口道:“哪一位自称是怀义侯之子?”

阎仲卿向前走了一步,对他拱手道:“正是在下。”

刘丛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利刃似的光芒,在他脸上扫射一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方道:“我记得怀义侯无妻……”

阎仲卿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我母亲确实不是怀义侯之妻,但我的的确确是他的儿子。”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也仿佛是事先早已准备,他自腰间取下一块玉章,递了上去,“这是家父的私章,上书怀义侯名讳,一共两枚,家父允我一枚,作为传递家信的凭证。此章足可证明我的身份。”

阎仲春拿眼瞟了一眼那枚垂挂着金丝流苏的上等白玉刻的小章,暗叹道:我的娘,二哥出门一趟也忒细致了,居然把怀义侯的私印都给偷出来了……

刘丛接过那枚印章,看了一眼,又递给了身旁的韩雁行,韩雁行摆手不接,而是对阎仲卿道:“你说留下你,可以跟怀义侯府直接谈条件,此话当真?”

阎仲卿道:“我说的是先放了我的随从,让他去给侯府报信,否则山下那些胆子大的也说不准不顾我的死活,上山来跟你们拼命。”

韩雁行的目光移到了阎仲卿身后,对阎仲春道:“你是他的随从?”

阎仲春心里正在琢磨他二哥怎么偷的印,根本没听他们对话,半晌没有吭声。

阎仲卿冲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偷偷对他眨了眨眼:“别犯傻,问你话呢!”

“啊,对,没错!”阎仲春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问话,张口就道。

韩雁行似是对他的傻样子很满意,点点头,正要开口,旁边的刘丛却突然开口逼问道:“你说他是你们府上家将的儿子,哪一个家将?在帛州可有名头?”

“……”阎仲卿不知他们还会问这种问题,一时语塞,他脑中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前两天父亲收到肖叔叔来信,说不日便可到家,于是一时急智,顺口胡诌道:“他正是家将肖诠——肖三郎的儿子……”

此话一出,刘丛还没怎么样,旁边一直没开口的二当家韩宝伫突然两眼放光,咧开嘴对着阎仲春惊诧道:“你竟然是肖三郎肖将军的儿子,怪不得怪不得,今日我初见你时就觉得分外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到过,没想到竟是肖爷之子,想肖爷一表人材,年纪不大,没想到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阎仲卿、阎仲春:“……”

“不错……”阎仲卿硬着头皮道:“我这小随从人有点木讷,不善言辞,所以肖叔叔让我多带他出来见见世面,既然二当家认识肖叔叔,那我们也算是熟人,有什么话都好说对不对。”

韩宝伫正要开口,被韩雁行抬手制止,他冷冷地道:“我等是匪,虽然愚钝,也不敢与侯府乱攀交情,这小随从可以放……等他走了,我们再来商议跟侯府交易还人的事。”

等阎仲春与邢悯碰了面,一行人一块往山下走的时候,他都觉得是自己像在作梦,怎么他突然就变成了肖叔叔的儿子,那帮人一听他是肖叔叔的儿子就把他放了,莫说肖叔叔没有儿子……就是有,难道比他这个丞相的儿子还要好使?

邢悯接到了阎仲春,也是一脑门的糊涂官司,心里又是惊喜又是佩服,惊喜阎小公子真的能给放出来,佩服阎二公子妙计无双,虽然他搞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妙计,但已经觉得那伙土匪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

邢副都尉亲自为阎仲春牵马,带着众兵士一路不歇地赶到山下,就见山下熙熙攘攘,金鸣马嘶,一眼望不到头的兵甲战马,快要把半座碧潭山给占满,于是心里苦笑一声,心道:得,这回事情是真闹大了。

等进了中军帐,邢悯见何进何都尉、胡公子、阎大公子都在,里面还多了两个他不认识的将官。他正要向何进和诸人道喜,就见阎仲春一个鲤鱼打挺,噗地冲进了阎大公子仲俞的怀里,高声道:“大哥,我二哥真的太厉害啦,他就跟那伙土匪拌了几句嘴皮子,他们居然就真的把我给放了!”

阎仲俞正在担惊受怕,忐忑不安当中,见阎仲春囫囵个回来,心里一喜,也顾不上再装平日里的高冷,一把抱住阎仲春,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见只是衣服破烂了些,脸上脏了些,除此外连油皮都没破一点,这才放下心来,道:“先不管那些,我先找人把你送回去,省得母亲和侯爷担心,”说着他又往阎仲春身后看了一眼,竟不见仲卿,忙道:“你二哥呢?”

“我二哥……他叫我先回来,他当然还在土匪窝里呢……”

“什么?”阎仲俞大叫一声,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终于盼回来一个,另一个却又陷进去了,他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来想做点事情,就闯出了这么大的祸,那阎仲卿是怀义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独子,悉心照料养活到大,恨不得喝口水都替他试试烫不烫嘴……如今要是在他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侯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时何进已经拉着邢悯问明了情况,当即道:“阎大公子先别急,听邢副都尉的意思,阎二公子说他自有办法脱险,好像还需要我们有所配合,是不是啊?”他摇了摇邢悯的胳膊,使了个眼色,道。

邢悯会意,忙道:“对对对,二公子把如何做,都说给阎小公子了。”说罢拿眼望了望阎仲春。

阎仲春道:“没错,二哥说,叫你们去搬救兵,越多越好,什么州府的、侯府的、东境军的,最好是能把这座山统统给围起来,哎……总之是……声势搞得越大越好。”

众人:“……”

胡文叙正在一旁生闷气,听了这话更加火冒三丈,呛道:“这还用你说?要是放火烧山能把你二哥从土匪那救出来,我早把这破山给烧成秃瓢了。我们大军一进,土匪一急把你二哥杀了怎么办?”

阎仲春没好气地道:“我又没说让你们进军,你着什么急。二哥说了,叫你们趁夜点上火把,把各条山路全都围起来,吆喝,射箭,喊叫,随便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要上去。”

“不上去怎么救人,难道指望把土匪吓破胆子,自己把人放了?”阎仲俞也忍不住抢白道。

“反正二哥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自有办法脱身,说不定还能趁势瓦解了这伙土匪,你们要是不这么做,坏了二哥的计策,可不怨我没说清楚。”现下二哥阎仲卿在阎仲春心里就是半个神,比这一帮酒囊饭袋可厉害多了,他见在场没一个人听他的,气得撅起了嘴,绞着一双胖胳膊不再言语了。

何进忙打圆场道:“我们请了这么多救兵来,还劳烦到了东境军三营的兄弟们,为得不也是救人跟剿匪吗?我看我们不妨先按阎二公子说的做,反正现在天马上要黑了,黑天路险,将士们也看不清路,上不了山,我们先把各处通路给围起来,确保无人趁夜逃跑,等到天一亮,若是山上还没有动静,到时候我们便一举攻山,拿下那匪窝,各位看如何?”

眼下好像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几个公子和两个从州府、军里请来的都尉,都一齐没吭声,算是默许了何进的建议。

等阎仲春走后,土匪们给阎仲卿搬了个石凳,又搬了张简陋的木几放在凳前,韩雁行一摆手,示意他坐下。他又喊杨右过来,让他去预备一坛山上的自酿的好酒。

“你此来也算是客,之前我等多有得罪,略备薄酒,就当给你赔罪了。”

阎仲卿没跟他客气,一掀袍摆就坐了下去,估计也是站得累了——也不管石凳上还有昨夜残留的雨水没擦干净,他抬手冲几个当家的还了个礼,道:“是我们先行叨扰,当家的自然也算不上得罪。”

几位当家见他小小年纪,说话就已经极有分寸,都暗自称奇,等酒上桌,韩雁行率先举杯道:“请……”

阎仲卿看面前一个斑竹做的杯子里,飘着一泊琥珀色的液体,他长年服药,吃食上自是有诸般禁忌,酒更是碰都没碰过,也不知那滋味是甜是涩,师父禁酒,父亲管得严,就连仲春去他爹地窖里偷酒,他也不曾有机会跟着尝上一滴——此刻见这液体莹润可爱,他又好几个时辰没有喝水,干渴难耐,于是一仰头,就把那一竹杯烈酒干了个底儿掉。

上头两位当家只是用酒沾唇轻抿了一小口,三当家刘丛更是杯都没碰一下,就见阎仲卿一口干了杯中酒,正要暗叹一番这少年性格豪爽,酒量也惊人的时候,就见阎仲卿先是涨红了一张白净的小脸,接着便惊天动地地呛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涕泗横飞地道:“这玩意儿怎么这样难喝,又辣又苦,白送我都不要,居然还有人肯为了它去偷盗?”

几个当家和座下一群莽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一个没忍住,哄然大笑了起来。

杨右一边替他拍着后背顺气,一边笑的自己快岔了气,揶揄他道:“小世子还不知道酒的奥妙,等你长大了就不这么看了。”

韩雁行咧着嘴吩咐人给他换一壶水上来,等他气顺了也不咳了,才又给他杯里续上清水,举杯道:“世子,请……”

阎仲卿这回学了乖,小口灌下了一杯水后,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三当家刘丛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笑闹,而是转着手中的折扇,道:“敢问世子,现在你人在我们手里,是想怎么做这个交易?”

阎仲卿道:“不出一个时辰,这山的四周就会被帛州府兵和东境军围个水泄不通,但他们投鼠忌器,必不敢上山来攻,到时候你们押着我下去跟侯府来人谈判,他们退兵三十里,你们放人。”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难道贵帮还有别的要求?也不是不行,只要不太过分,侯府都会应承下来。”

“可是等你一走,那退了三十里的大军再攻上来,我们怎么办?纵然山上有险可守,也终究敌不过万众的大军。”

阎仲卿盯着竹杯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走神了半晌,方道:“我有个问题,想向三位当家请教。”

刘丛道:“你说。”

“诸位都懂得用兵之道,自然知道再险的关,也难敌大军来犯,既然如此,为何放着好好的东境守军不当,非要上山来做土匪呢?”

此话一出,火光熊熊的山洞里顿时安静的只能听到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在场没一个人吭气,仿佛一时之间,众人都集体哑巴了一般。

好半天后,只有神经比较粗的二当家韩宝伫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话没讲完,便被身旁的韩雁行一个眼神顶了回去,但这半句话出口,足以证明这小子没有猜错,已经看破了他们的真实来历。

韩雁行咽了口唾沫,问出了他不让韩宝伫问完的那句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从前是东境军里的……兵?”

阎仲卿道:“我也是猜测。邢副都尉带了五百兵马上山,按理说就算不能赢了你们,也不致于被人屠尽,山下却一点动静都没收到。后来我上山查看,从足迹和地上兵器分布看出,必是有排兵布阵的行家,布了个瓮中捉鳖的陷阱,引诱那队人到了指定位置,那样就算是只苍蝇,也很难飞出你们的箭阵和人墙去。

“我还从地上捡了支断箭,那箭簇本身很常见,只是箭杆看着眼熟,当时我也没想起来,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军中特制的乌木箭杆,民间很难仿制,没入过军籍的人压根不知道怎么制作。”

刘丛道:“就算有军中特制的箭,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东境军的人?”

“开始我自然也没想到就是东境军,但是你们这位二当家认识肖诠,你们又都似乎对怀义侯阎佾十分熟悉,见过怀义侯府的令牌,认识怀义侯的私章,而出身怀义侯府的四大家将之一——慕容迥,又正好在东境军里做副统领。其实,不仅慕容叔叔,肖叔叔和其他许多家将,从前也都是东境军的人,只不过后来退出了而已,而你们别忘了,东境军的前身平戎军,本身就是我祖父阎岳峙一手创立,当年平戎军随他立下汗马功劳,是我大齐一支响当当的雄师。

“我看你们对于排兵布阵之道十分谙熟,又各个看起来都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绝不是州府守备那群酒囊饭袋可比,而帛州附近的正规守军也就东境军一支,所以便猜想你们原是东境军中之人。”

听到他提起平戎军的老统帅阎岳峙,众人俱都一阵沉默。良久后,韩雁行才道:“不错,我们正是从前东境军的军户,这山上的每一个人,都是。”

阎仲卿看着他有些哀戚的脸,有些不忍地道:“那为何你们……”

“要脱离军籍,擅自迁徙,占山为寇,自绝生路,是也不是?”

阎仲卿见他满脸悲愤难抑之色,言语字字锥心,不紧一时语塞。

本朝兵制与前朝不同,军人皆入军籍,与民户相区分。有军籍的军户由朝廷统一在所属之地划给土地,军户闲时兼顾耕田与练兵,战时自备粮草军需,打仗的年岁不用交税,还有兵饷可以拿,即便在太平日子里,也比普通农人少交一半的赋税,而军籍世代承袭,也不用担心土地被豪强奸商兼并了去,所以,尽管说不上富庶,但入了军籍的军户大多数日子过得都要比战战兢兢的普通老百姓好一些,所以本朝自元帝始,只听说过老百姓削尖了脑袋把儿子送去当兵,还没听说过哪个军籍的愿意脱离出来的——当然打仗的时候另算。而且为防打仗的时候无人可用,元帝颁布了擅脱军籍者夷三族的严令,至今仍在沿用。所以,齐国境内九州三十六府,军民二籍划分严格,可谓是泾渭分明。

三当家刘丛见大当家说得悲愤,用折扇敲着腿,冷声道:“大哥,你同他说这些干什么?”

韩雁行道:“三弟,事到如今,你就让我跟他说道说道又能如何,我们而今已经走投无路,你我身死不要紧,可是你真要连累阿欢和青哥儿他们,都跟着我们做一辈子亡命徒不可吗?”

刘丛听罢,蓦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恨意:“官府如寇,勋贵似贼,这些都是一样黑心烂肺的歹人,你还指望他们能饶你我后人一条生路吗?”

两人都说得情绪激昂,一时争吵起来。这时二当家韩宝伫讪讪地插口道:“大哥、丛哥,你们都消消气,其实,有权势者也不全是如丛哥你所言,刚才提到的慕容迥慕容统领,我听说他就曾为东境军一营的兄弟们被克扣军饷的事找上面理论,结果被重责了一百军棍,躺在床上半个月都没起来。”

阎仲卿也立即想起了他那个莽脾气叔叔卧床养伤的事,他还和父亲前去探望过一次,于是抓紧机会开口道:“是有这么回事,慕容迥统领东境军一营,曾被统帅杨枭重责一百军棍,若不是他身体强壮如牛,这一百棍着实是难捱的。

“其实……你们若是有何难处,尽可以说出来,在下虽然不敢说能帮上什么忙,但必可以代为转达家父,我相信有他出面,不敢说什么事都能摆平,但在帛州境内,怀义侯还是说得上话的。”

韩雁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身边的刘丛,见他默然低头,不再言语,便下定决心似的手拍几案,道了声:“好!既如此,那我就把此事前因后果,都告诉你。”

然而他正要开口,就见一个值守的汉子匆匆忙从外间走了进来,低声在韩雁行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韩雁行顿时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对韩宝伫和杨右道:“山下有异,我们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