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三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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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公主及笄

这是较古滇国古蜀国还要久远的古丽王国。古丽王国在一代代城主夫妇妇唱夫随辖下很多很多年了,据说,王国百姓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传说里,首一代的城主夫妇从天宫隐逸到这好山好水的一隅建都筑城,经过代代励精图治,才慢慢有了现在的规模。

不过,现今的古丽王国现下由年轻有为的少主白轻衣主政,古丽王国的城主夫妇,已经他处归园田居多年了,偶尔时下节气,王城百姓才能看到久未谋面的城主夫妇带着公主在城墙面见。

近来王城现出未有的喜气盈盈,一向素雅的王宫也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虽是并不多见,但王城百姓都叨念着城主夫妇唯一的公主的及笄礼,那正是今日。王城的传统,女子及笄后,便可婚配。公主的终身大事,想来,已是紧锣密鼓的近了。

昔日,城主娘娘带着小公主面见王城百姓,无论是襁褓中,还是牙牙学语时,年幼的公主俱无半点怯意,小脑袋张望着城下万民,十分的友善和新奇。公主往日的趣闻轶事,还点缀着王城百姓茶前饭后,眨眼间,城墙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王城百姓不得不感慨时光如流水,淌得太快了些。他们看着她出生,成长,自然也是希望他们的公主嫁得如意郎君。只是,不知道王城上下,谁有这个本事,能娶走这位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且坊间传言养得一手好花的公主——王城唯一的继承人。

王城城主夫妇十分恩爱,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公主,王城驸马自然也该挑得精细一下。

王城百姓既然都来观礼,那这个驸马必能为王城百姓所喜闻乐见。

那自然,王城百姓婚嫁中的三看,一看人品,二看手艺,三看眼缘,也是一个也少不得。

一看人品,当然不仅要看个人人品,还得探其家世渊源。二看手艺,男儿立世存家当然要求一技之长。三看眼缘,一辈子能否举案齐眉,那就得合眼缘。鸡飞狗跳,自然难以长久。比如给公主选驸马,当然要能入公主的青睐。王城自有贤能存在,但公主的驸马却只能一人。公主幸福,王城才有安宁。

若是选得好驸马,那必是百里红妆,王城陪嫁的。到时候,王宫到王城里外,山河同庆、上下齐欢。

王城百姓摩肩擦踵地密集王城之下,望着城墙上及笄的公主,似乎已经看到了年后的媒聘嫁娶、喜气盈门、气壮山河的王城气象。

听说,王城少主白轻衣自公主尚在襁褓之中,便陪护在公主左右。这个王城驸马,若是少主白轻衣,那当然自是上下满意的。定是王城少主白轻衣无疑,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王宫城墙这头,公主的两个贴身侍婢甜甜和蜜蜜,正望着城墙上公主的背影,两人凑着脑袋,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呱呱个不停。似乎,对于公主这桩桩件件的人生大事,王宫里外,都达到了空前一致。

而王城之里,这场热闹和欢喜更是延伸到各王侯将相、名门世家,颇有普天同庆却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阵仗。这不,众侯门相府、世家名门的公子少主、大家闺秀,正摩肩擦踵准备王宫三年一度的储英纳秀——男子弱冠女子及笄后便是到了婚嫁年龄,可以去王宫适合的宫室坊厅去深造一技之长,待得三年期满,学艺有成,自然官长加身。王城从来推崇男欢女爱自在,倘若入选的学官学长们在这英才俊秀中能互相看对眼,还能由王宫承了这婚嫁媒聘的喜事。

虽说名义上是师从王师学得一点手艺,实际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待选者哪家不是蓄足了本事和声势,准备在储英纳秀机会上崭露头角一鸣惊人,到时候不仅是彰显家世家族声名,更是承前继后的少主们从幕后到台前的新一轮角逐。至于最后花落谁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三年三年再三年,王城的日子便是这样鼓足了劲般紧锣密鼓地过下去了。

今年的储英纳秀因了公主的及笄,更是声势浩大。只是不知道,公主的及笄到底是不是噱头,为王宫三年一度的储英纳秀推波助澜,尽一点王宫的意思。毕竟,这么多年,城主夫妇这英才俊秀的证婚人角色,也担了一波又一波,现如今终于轮到他们自己嫁女,这意味上自然有了不同罢。

抑或是王宫对公主的婚事另有打算?年年陪着城主夫妇和公主站在城墙上的王城少主,今日这个重要的日子,竟然头一回缺席了。当然,王城少主白轻衣,从公主打小的玩伴一直做到现如今的少主,比王城上下其他任何人都更有机会再添上“王城驸马”的新名号了。只是少主白轻衣关键时候的这个缺席,让无论是参选的侯门相府、世家名门,还是王城其他百姓,都对这个看似八九不离十的一致,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点旁支斜出的意味来。似乎,一个白轻衣,便是王城以后时政风云的节度者,直接关系着王城历史主干道的通达与曲折——王城日后的盛与衰。

若如此,倒是王城青年才俊的好时机来了,无论谁家的大家闺秀,怕都得在公主面前退一退,让一让,谁有几个胆子和王宫抢人呢?纵然,城主夫妇一贯宽厚仁慈,一视同仁,但自家儿女的婚姻大事,又有几个能从容以待、将王城才俊拱手让人呢。当然,这又无一例外的掀起了那些大家闺秀心里的那些起浪花来,毕竟,王城少主白轻衣的名号,不是谁能轻易放在心上又能不留痕迹地抹平的,哪家少女不怀春呢?

里里外外的这点意思,怕不是随着空气起伏,最后竟集聚到了城墙上公主的一吸一呼里。那公主站在城墙,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心情起伏,最后竟至着了慌。平常,不过瞅一瞅,瞧一瞧,沾沾父王母后为民的拥戴之喜气,王城云蒸霞蔚的气象。此后,却是自己要成全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来替代父王母后站位。万一,万一这个一双人,哪个环节,哪个关口失了准头,不只她这一生风口浪尖,王宫此后怕是也要落雁平沙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着容易但操作起来怕是千难万难。比如,她曾经虽然看上了王城少主白轻衣,但白轻衣愿不愿意成全她的一双人,那怕就由不得她。又比如,假如白轻衣虽然暂时凑合她心想事成的一双人,却没有谁能打包票,日后百花丛中不乱花迷眼。反正,她是对这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什么底气的。

若是,她或者白轻衣,改弦更张,一生一世几双人,还要不要每次都来王城面见?那样,无论是她或者白轻衣的原因,结果都必然会算到她的头上,如此,会不会让百姓误会成,她这个公主风流成性。这着实,有伤父王母后一生一世的恩爱颜面。

而她,到时候,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倒不如,每年从王宫牵线的成功人士里推一双人来站位。

当她把这个想法和正谈笑着面目皆是情意的父王母后推心置腹后,她那母后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上去了。看来,母后那里,早已经把她和白轻衣牵系在一起了,也难怪,这么多年来,母后从未过问过她的以后,只怕是,在母后把她托付给白轻衣照料起,就已经把她的终身大事一起托付出去了。看来,母后也从来未考虑过,她或者白轻衣中,若有一个人,中途易辙,这于她和白轻衣的人生幸福的天上地下会有大不同。在母后那里,一切男婚女嫁,就如同她和父王般是没有任何悬念曲折的永恒。

不是谁都同父王那样倾心母后一人,也不是谁都有母后这个运气。大抵,没有经过挣扎努力就能拥有别人向往的幸福的人,总是会轻慢拥有的艰难和曲折。她看着父王与母后一路举案齐眉亲密无间,也看着白轻衣渐行渐远渐无书。她和白轻衣,如何做得来父王母后这般甜蜜。她和白轻衣之间,就是她身后的这对侍婢,永远站在她与他之间看着他们的甜甜和蜜蜜,站在那里,却永远不会属于她与他。

这不,哪怕是女儿家最重要的及笄礼,白轻衣也是当着父王母后的面送过礼物后,就交待自己要去云城,怕是不能亲睹她的及笄礼了。这么明显的事,父王母后竟然看不出来吗,强扭的瓜不甜呐。还一个劲地交待早日办完事再赶回来,储英纳秀后面的事务更重要。英才俊秀的他人事务,能比她堂堂公主的及笄更重要?

既然,父王母后是做不出来推举他家璧人来站位的。她不肯或者她不能,那便只有母后自己站下去。

她看着身边的母后,那脸上慈祥的笑因为突然的消息显出勉强出来的生动惬意,就像是更年妇人为了粉饰年轻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粉般不自然。大约,母后以为今天是自己在王城百姓前的最后一站,日后便更潇洒快意来去自由了。不曾想,到她这里后继无人。就像原本说好的给东家干了三十年,今日之后便可解甲归田。结果,东家说,没人接班,明天再来……这样想着,城墙上的公主确实能理解母后骤然生变的面孔了,她也能想象,日后,母后站在城墙上,年深日久的笑容,怕是再难如以前般从容、生动了。

但,其实,父王母后在她及笄前的这十五年,潇洒快意并没有因她而从简。她就是父王与母后恩爱的最强最有力也最持久的证人。证人嘛,自然是只需要存在,不需要供养,有谁会对证人那般持久的感恩戴德,不过是等着她在一些个时刻准确到场罢了。可不就是如此嘛,一转头,她就被他们当做拖累转手扔给了白轻衣,那么多年。既然如此,那就自然也不能指望她及笄后,父王和母后身上的重任就可以戛然而止、放手走人了。

倒是,她及笄了,可以考虑走人了。

王城还是父王母后的王城,王城也还有白轻衣少主,公主不公主,又有什么要紧,至少自己,好歹不用为白轻衣的一双人作何保证。

这样想着,王城上,公主的笑也就自然开了,公主的手也就挥得自然有力了些。

虽然公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父王手里那长长的名门世子的生平详单,还是白轻衣提上日程的云城之行,又或是王城上那年年岁岁的一双人,让她最后下定决心铤而走险拔腿就走。毕竟这一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无论是对父王母后,对白轻衣还是她自己都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