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穿越巫蛊之祸,请汉武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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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冤屈

官员的神情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刘进叹气,“既然人家说有冤情,咱们还是听一听的为好。”

官员一下子跪了下去,“殿下,此人乃是刁民啊!审讯的时候就不老实,明明证据确凿,他却口口声声说我们给他判的重了,天地良心,自从张大人肃清吏治之后,我们这里一直秉公执法的!”

张贺在一旁冷笑,“执法公正就是狱中遍地老鼠?就是伙房久久不开火?就是晚上全在喝酒赌博无人值守?”

官吏皆呐呐不能言。

刘进边笑边叹,“目前看来,这里也没有张贺你描述的那么不堪……”

官吏脸上俱是一喜,暗自赞叹不愧是皇孙,的确是深谙官场,扪心自问一下,他们也感到冤枉,喝点小酒怎么了?犯人不都是好好呆着的么?

相比之下那位小张大人就是有点愣头青了,果然不愧是张汤大人的儿子,一样的清高不通时务!

刘进话锋一转,“但是既然人家犯人都喊出声来了,咱们也不能视而不见,还是听听吧。”

犯人被提了出来,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不堪,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他有气无力地向前走,脚镣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刘进温言,“抬起头来。”

犯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张黑乎乎的脸。

刘进扭头向张光,“给他点水喝。”

张光嫌弃地看了看黑乎乎的灶台,又万般无奈地盯着自己腰间的葫芦看了好一会,“这地方太脏了,水肯定不干净,实在不行,我把我的酒匀他一点行不?”

刘进无奈,“这有啥舍不得的,回头我多给你一壶!”

张光这才恋恋不舍地把葫芦递给那犯人,一边递还一边恋恋不舍。

犯人几乎是忙不迭地抢过来,几下牛饮就把葫芦喝的底朝天,“好酒,谢大人赏赐!”

张光在一旁心疼的直打哆嗦,嘴里喃喃自语,“上次太子的赏赐,我总共也就这一葫芦……”

犯人喝完酒,又借着嘴边的酒渍擦了擦脸,再抬起头时,已经是一副粗豪的面容。

“我奉天子之命,前来视察官狱。既然你识出了天子符节,那就说说看吧,你姓甚名谁,有何冤情呐?”

犯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大人,我名恶夫,原是霸陵县的一名乡佐。”

“本来我年年考核都是上上,今年我们那里突发大旱,庄稼欠了收。”

“我自问也是对农业略知一二的人,早早看出今年气候可能不对,就对乡啬夫说,今年可能会有大旱,庄稼可能歉收。我们要早做准备。”

“乡啬夫是刚来的,在此之前对我表现的一向信赖,说是对我的意见很是重视,早早的写公文报告给了县令,叙述了可能的困难,希望减免赋税。我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在田间督促百姓耕种。”

“我们那里一向是二十税一的。最早孝文皇帝在的时候是三十税一,后来又慢慢地增加到二十税一,已经好几十年没有改变过了。”

“结果这场大旱,给我愁的呀,我整天掐着手指计算,算来算去差不多如果二十五税一的话,百姓还是能有口粮,能活过这一年。”

“我就去找乡啬夫,想询问长官减税到底能减到什么地步,要是超过二十五能不能再减少一点。结果见面长官就和我说,今年的赋税是十税一!”

“我当时就呆住了,我说长官你不是公文上奏报了我们的困难了吗?长官表示我写了但是县令不当回事啊,不仅没有同意减税反而回信训斥了他一顿。后面又行公文强调十税一,一点都不能少!”

“十税一,这百姓怎么活啊!我还在震惊呢,乡啬夫又和我说,上面行公文下来,说今年要增加口钱,要缴纳口钱的最小年龄变成三岁,每人每年要缴纳二十三钱!”

“除此之外,上面还要额外征发徭役,说是天子要整修甘泉宫!”

“我当即就和乡啬夫争论起来了,我说这上面任何一条执行下来,咱们乡百姓都要抛荒跑路了。现在三管齐下,怕不是咱们乡要生灵涂炭了!”

“我本来以为乡啬夫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是一个和善的人,结果他那个时候开始发脾气,冲着我来的,很严厉。”

“他表示我是在胡扯。人的生命力如此顽强,难道十税一大家就活不下去吗?那是说明他们一定违背了天子勤于农事的教导,好好种地不可能会出现这样差劲的收成。”

“至于徭役,乡啬夫表示为天子修建明堂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收成就不出人力呢?我们是霸陵县,本来就是孝文皇帝安息的地方,我说出减免赋税的话,那就是对孝文皇帝的子孙后代不忠心!”

“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乡啬夫一级一级行文,说我们乡之所以今年没有完成赋税和徭役,完全是我从中作梗。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

“这边的官吏,上来就是对我一阵好打,连泡水的竹条都抽断了两根。我问他们我犯了什么罪,他们说我鼓动整个乡的百姓逃避田赋和徭役,形同谋逆,差点给我定了秋后处斩!”

“我当时也是被吓傻了,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心想我就是和长官建议了一下这么重的赋税,明显做不到且不可为啊,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谋逆了。”

“后面的日子很难熬,他们给我日日玩弄新鲜的花样,我从来没有想过刑罚居然有那么多的种类。就这么生不如死了一段时间,突然我的日子好过起来了。”

“我家二小子特别机灵,他借着一次探监的机会和我说,家里把大部分家产变卖了,贿赂了这边的狱卒,这才让我那段时间好过了一些。”

“不过后来家里的东西变卖完了,这边的狱卒又开始穷凶极恶起来。我也是一天天数着,感觉日子难挨。索性大人来了,我就斗胆喊了一嗓子,希望大人能够听说我的故事,为我判别是非曲直。”

“如果真的是我错了,那么我也只求速死,不敢再多说半句了。如果我不是谋逆,能不能请大人和狱卒说说,让我把这手上和脚上的镣铐解开,这重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刘进的脸色很难看,他之前对汉武时期十室九空的描写没有直观的认识,但是这个三十税一和五税一的对比,还有那个三岁小儿收口钱,着实让他开了眼。

至于监狱中这种上来杀威棒,罪名往大了说,给钱减轻刑罚的骚操作,刘进冷笑着瞥了那边的官员一眼,发现现在的他们已经汗涔涔而不能止,脸上涂抹的粉混着这汗水,在监狱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显得有点像恶鬼了。

刘进以眼神暗示张贺过来。张贺会意,凑过身来,刘进低声,“所以理论上这位要判的话是什么罪名?”

张贺撇撇嘴,“他至多是一个考核下下罢了,丢了职位回家种田的结局。估计是田赋徭役都凑不齐,让他上司有点害怕,正好他又在说天子五税一不对,那不可着劲往他身上甩锅。”

刘进点头,“那监狱的这些行为呢?”

张贺无可奈何地摊手,“那就是回到我爹之前的老样子了,吃拿卡要无所不为呗,反正我感觉现在的可能更黑,毕竟在我爹之前的监狱,那也不敢判谋反斩立决的啊,至多就是扔进去四五年吧,这届廷尉真的是心狠手黑。”

底下的囚犯哽咽的泣不成声,刘进心里有了底,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边的官吏,“诸位,我说,诸位!”

他提高了声音,让那边擦汗走神的官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不看不知啊”,刘进故作沉重的叹气,“且不论这位讲的是真是假,在座的衮衮诸公,真的能把一个至多失职的罪名判成谋逆大罪,那该是多大的玩忽职守啊!”

官吏的眼中,充满了茫然,和对那个犯人的恶意。

“不过”,刘进的这个转折刻意拉长了腔调,“我相信各位都是饱学之士,这渎职和谋逆差异如此巨大,这种荒谬的判决怎么可能做的出来呢?”

为首的官员立刻脸露喜色,“皇孙所说不错,这个犯人,原本是失心疯的,尽会说些胡言乱语,他本是和那朱安世是一伙的,都是些诅咒天子的家伙,判谋逆是应该的。”

“是么?”刘进这时候反倒显得不紧不慢起来,“写着他的罪行的卷宗在哪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正好来看一下。这位是怎么和朱安世勾结在一起的。”

这下官员的脸色,在那雪花白,蓝靛绿外,又增添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他期期艾艾地道,“大人,这倒大可不必……”

“唉,我看看罢了,我听说官狱这地方,自从张汤大人整饬一新之后,向来是以审讯高效,记录详实而著称的。这次前来,天子也特地嘱咐我,说是要看看现在的案件记录情况,是不是和以往一样。”

“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记录,也一定是有所进步的吧?我就是看看,要是记录的好,我就额外给你们奏上一笔,陈述你们的功绩!”

官员万般无奈,只能嘱咐一个小吏前去取卷宗。

刘进突然出声,“且慢!”

然后问底下的囚犯,“和你一起来的,数量很多吗?现在整个官狱中,犯人数量如何?”

囚犯茫然,“反正我待的那间屋子,简直是摩肩接踵,塞满了人,我想别的狱室也是如此吧。”

刘进朝着官员微笑,“那就麻烦多派一点人,把卷宗全拿过来吧,顺便把相关卷宗的犯人都带上来,我们一个个过一遍。”

“张光,跟着他们。”刘进拿眼睛暗示张光,比划出一个“小心他们狗急跳墙”的表情。

张光自然心灵神会,径直走向那个小吏,肩膀轻轻地朝他一撞,“出发吧,还愣着干什么?”

“搬这些卷宗需要几个人啊?”

小吏唯唯诺诺,“三个。”

“那就再挑两个一起走啊。”

刘进目送着张光一行人渐渐走远,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官员不安地舔着嘴唇。

“怎么?担心卷宗太多我看不完吗?”

官员简直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殿下万金之躯,岂可熬夜以伤身,如果殿下真的因为此事而伤害了身子,下官虽死莫赎!看个一二犯人的卷宗即可,下官保证,可能会因为犯人狡猾,而造成零星疏漏,但是臣等一直是秉公执法的!自从张大人以来,我们一直力求,办案无差!”

刘进笑了,“不要急,夜还很长。”

“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