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雨未息，暗流涌动
秋日的江南夜晚，月色如水，清辉洒满素心居的庭院。楚盈坐在二楼书案前，桌上燃着一盏清油灯，灯火映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柔和的光影下，她的眉眼中带着一丝凝重与深思。
今日拜访黄天成，她虽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暗暗松了口气。黄天成的应允，意味着江南商贾互助会已成雏形。然则，她心中也清楚，朝廷对地方势力一向忌惮，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察觉。一旦朝廷视江南商界为威胁，此会还未成型，便可能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她凝神片刻，将思绪从烦忧中剥离出来，拈起一只细致的竹笔，在账册上仔细记录今日的来往收支。三年多来，素心居从最初的一家茶楼逐渐扩展至如今的规模，每一笔银两的增减她都记得清楚。她明白，金钱虽非唯一的力量，但它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能为她护住每一寸退路。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楚盈抬头望去，见方信正提着一盏灯笼步履匆匆地走来。她不动声色地将账册合上，站起身来，神色间带着一丝疑问。
“方公子，已是深夜，不知有何急事？”她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关切。
方信朝她一拱手，面色有些凝重：“楚小姐，抱歉打扰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以为小姐应当知晓。”
楚盈略一点头，示意他坐下。方信神情郑重，片刻不曾多言，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递至她面前。楚盈接过信封，眼神微微一凝，封口处印着一枚篆刻的印章，乃是朝廷的标志。
她心中一凛，轻轻拆开信封，眼神缓缓扫过信中的内容。信上言辞冷静有力，称朝廷下月将在江南派出一位钦差大人，以“整顿地方商贸”为名，行深入调查之实。这封信来得悄无声息，却宛如一块巨石投入湖心，打破了她内心的宁静。
她将信放下，沉思片刻，抬头看向方信：“这消息从何而来？”
方信低声道：“一位在京中的故友来信相告，此人素来与我交情深厚，想来消息并非虚言。”
楚盈微微颔首，目光透出一丝冷静的光芒。朝廷忽派钦差大人下江南，必定不是简单的整顿之举。她思索着这次钦差之行背后的动机和目的，心中已有些推测。
“方公子，此事既然已然确定，恐怕江南商界不日将掀起波澜。”楚盈神色冷静地说道，“互助会方才初成雏形，尚需谨慎行事，切不可引人注目。”
方信听罢，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小姐说得极是，只是……江南的商贾们本就对朝廷的重税颇有怨言，若钦差大人真是以整顿为名，只怕届时人心惶惶，更难成事。”
楚盈垂下眼睑，片刻后抬眸，眼神中透出坚定：“朝廷固然压迫无度，江南商贾却缺乏同心协力之人。既然互助会已成雏形，我等唯有谨慎而行，暗中凝聚力量，方能以柔克刚。”
她的语气虽平和，但其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决断。方信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隐隐透出钦佩之意，拱手道：“小姐心思深远，方某受教。”
楚盈淡然一笑，眼中却仍带几分凝重。江南的商贾历来各自为营，朝廷的打压从未松懈，今日虽有了初步联盟，然若无周密安排，一切只会空耗时机。
三日后，消息如流言般在江南商界悄然传开。素心居的二楼雅间内，林掌柜、方信和几位商贾皆已到齐，彼此间低声交谈，眉宇间或多或少带着忧色。楚盈独坐在主座，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神始终沉静。
“楚小姐，”一位面容清瘦的布匹商贾抚须道，“钦差大人下江南，恐怕不只是简单的整顿之举。若朝廷真是为防我等结盟之事而来，不知小姐可有计策应对？”
林掌柜亦是眉头微锁，轻声道：“这几日商界流言四起，若我们贸然动作，只怕反会引来钦差之注意。”
楚盈将茶杯轻轻放下，环顾众人一眼，缓缓开口：“诸位，不论钦差此行意图为何，江南商贾若仅因风声而退，便再无立足之日。我们筹建互助会，意在抱团自守，以防官府之苛压，若此刻心生退意，只会各自受累。”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却仍有些迟疑。一位年长的商贾沉声道：“楚小姐所言极是，只是这钦差大人手握朝廷圣旨，若真要查办，我们如何抵挡？”
楚盈目光微微一凝，沉思片刻后轻轻道：“黄老爷一向与京中权贵有往来，不如请他设宴款待钦差，以江南商界的名义，暗中试探钦差此行的真正意图。”
方信略带担忧地看向楚盈：“黄老爷虽愿助力互助会，然他一向行事谨慎，若贸然试探朝廷之人，恐怕不易说服。”
楚盈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自信：“黄老爷虽低调，但他最重江南商界的根基。我会亲自前往说服他，若他能设宴款待，便能暂时稳住钦差的态度，商界也可暂时安定。”
林掌柜若有所思，随即点头赞同：“楚小姐此计甚妙，黄老爷在江南商界德高望重，若他出面招待钦差，便是一种态度，钦差大人也会谨慎行事。”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中对楚盈多了几分敬重。方信略带钦佩地看着她，低声道：“楚小姐思虑周详，方某佩服。”
楚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江南商贾安稳，素心居方能安稳，诸位各商号亦如是。我等结盟，便是唇齿相依，此事还望大家尽心配合。”
众人应声称是，楚盈将茶杯放下，微微颔首，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
当晚，楚盈再次拜访黄府。她轻叩大门，黄家的管家见是楚盈，便亲自引她入内。黄天成早已在书房中等候，见她一袭素衣而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
“楚小姐深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黄天成抬手示意她入座，声音平静而沉稳。
楚盈略一颔首，缓缓坐下，直视着黄天成，缓缓道：“黄老爷，今日前来，正是为钦差之事。”
黄天成目光微微一动，眉头轻蹙：“钦差大人之事，我已有所耳闻。楚小姐不必忧心，钦差虽是朝廷中人，若无异动，我自会谨慎应对。”
楚盈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黄老爷高见。只是，小女子有一计策，若黄老爷愿意配合，此事或能化险为夷。”
黄天成静静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楚小姐有何妙计，不妨直言。”
楚盈目光冷静，缓缓道：“钦差大人来江南，不知虚实，正是我们观察之机。若黄老爷愿意设宴款待，以江南商界的名义款待钦差，或可试探其真实意图。”
黄天成听罢，神色略显凝重，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设宴款待虽是情理之中，但钦差手握圣旨，若他存心试探，黄某出面，是否反而引起疑心？”
楚盈略微点头，眼神依旧坚定：“黄老爷所虑不无道理。然而，江南商界若不早做安排，日后恐将难以稳固根基。我们若能掌握钦差的行踪与意图，便可早作应对。此宴以礼待之，且不过分亲近，既不失江南商界之礼，又可隐隐传递我们愿合作的意向。”
黄天成深思良久，目光如深潭般幽邃。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楚小姐之言甚是。江南商界确实需有一席之地，既如此，黄某便按楚小姐之计行事。”
楚盈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向黄天成微微拱手致意：“多谢黄老爷成全，此事一成，江南商界必将感激黄老爷的支持。”
黄天成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几分赞许：“楚小姐如此才智，实在令人佩服。既然商界皆愿付出，黄某自当不辞。”
楚盈心中微松一口气，面上仍保持恭敬神色。黄天成的应允，意味着钦差之行将有缓和之计，亦为江南商界赢得一线生机。
夜色已深，楚盈走出黄府，秋风习习，夹带着丝丝凉意。她站在马车旁，回望黄府高耸的门庭，眼中透出一丝深邃的思索。
她知晓，此事只是江南商界的一步试探，若钦差真是奉命打压，那往后的路，将愈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