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谁在背信弃义
这些日子，莱顿男爵的管家已经畏惧走进城堡的主厅。
莱顿男爵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驴子，无论晨昏，无论阴晴，在主厅中一圈又一圈地踱步。
扑面而来的焦虑和燥郁简直令人窒息。
然而，今天的事，无论如何还是得禀告男爵大人的。
管家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笺，两指之间似有千斤的重量，他甚至不知手里的究竟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知道会否刺激到越来越神经质的莱顿男爵。
这是刚刚从魔法传讯法阵上收到消息，来自赫温伯爵领，编译完成立刻送到了他的手里。
天已经黑了，主厅中的黑暗与窗外浑然一体，只在窗格间透入的月光中勾勒出条条模糊的轮廓，仿佛有一头巨兽候在窗外的黑暗中，伺机扑入这座陈朽的城堡。
管家迈入黑暗的主厅，没有看到莱顿男爵，脚步顿了顿，下意识按照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去灯桌旁，拿起拭布准备擦亮主厅的辉石灯。
辉石灯的光辉白亮堂皇，莱顿男爵以前最是钟意，宁愿一年靡费上百金币也要把城堡的厅堂和卧室都更换成辉石灯。
以往天色刚刚擦黑，莱顿男爵就会要求他们点亮城堡里所有的辉石灯，曾经那些亮如白昼的夜晚里，莱顿男爵领的舞会是周边领地最重要的社交场合。
管家取下灯罩，正待擦亮灯芯的辉石，忽然听到莱顿男爵的声音：
“别擦了，有事，说。”
管家循声走过去，才发现莱顿男爵整个人躺倒在沙发里，双眼无神地顺着窗格眺向深邃的黑夜。
“男爵大人，赫温伯爵有回信了。”管家俯身递过纸条。
仿佛身体内注入了某种力量，莱顿男爵从沙发上弹起，一把夺过纸条，走到窗前，借着月光努力分辨着信件的内容。
奈何他眼神不太好，可能还有些夜盲，微弱的月光下阅读十分困难。
莱顿男爵不由再次焦躁起来：“说了什么？”
管家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去重新点灯，站在窗边禀报道：“赫温伯爵答应了我们求援的请求，龙蜥骑士团将派出一支12人的小队支援我们，另外还有两百名正规军，其中包括至少20名见习骑士。”
“龙蜥骑士三天内到达，那两百名正规军就可能要很久了，他们只能在暴雪的间隙行军，我认为他们可能暴雪季之前都未必能够到位。”管家小心地加上一句自己的看法。
“哈哈，龙蜥骑士！那些杂兵来不来都无所谓！”莱顿男爵高兴地眉飞色舞，“12名龙蜥骑士，我看那个卖炭少爷还敢不敢迈入我的领地！”
管家的兴致远没有莱顿男爵那么高，拧着眉头继续报告：“赫温伯爵在回信中通知我们，贵族应当遵循守望相助的义务，他的支援不会向我们收取任何费用，但是暴雪季近在眼前，军队的给养运输困难，希望我们能够就地为军队补给。”
莱顿男爵慢吞吞地辨认着字迹，毫不在意：“感谢赫温伯爵的慷慨！补给？惯例不是一向如此吗，小事。”
管家忍不住了，急声说道：“男爵大人，这可不是小事！和回信一起传来的还有这次带队的西塞罗队长提出的补给清单，杂七杂八的我就不提了，单说其中两项：西塞罗队长要求我们为每头雪域龙蜥每天提供四十公斤新鲜肉食，每天为他提供‘冰暴’酒一瓶。
“仅这两项每天的花费就得四十金币！他们要是暴雪季一直驻扎在椴木镇……”
管家欲言又止，看到莱顿男爵仍旧沉溺在得到支援消息的欣喜中，咬牙说道：“那我们还不如赔了塞格镇那一千金的物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啪！
莱顿男爵扬手一个耳光抽在管家脸上，啐道：“呸！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那群强盗、野蛮人，那个贵族中的渣滓、卖炭的脏货，他已经抢了我一千金币的财产！还让我再送一千金币给他！做梦！
“还有！你忘了吗？死去的卢卡、刀疤，他们的仇就这么算了？就算我们想算了，他是什么人？他是贵族的耻辱，背信弃义，勒索盟友，我的领地现在只剩老弱残兵五六个，你指望他们去抵挡那群匪徒？
“你太天真了，示弱和屈服不会换来敌人的宽容，只会引来豺狼觊觎的撕咬！
“不要担心，花不了太多钱的，我会再写一封信给伯爵大人，让他敦促那两百名正规军快点赶过来，等人齐了，我们就发动对塞格镇的反攻！到时候我们就能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现在赔出去的，都会加倍赚回来！”
管家很想说，其实先背信弃义的是我们，但是他知道莱顿男爵是不可能听进去的，在莱顿男爵看来，那不过是对贵族规则的合理运用，他是想吞下塞格镇一千多金的雪炭，可他不是没吞吗！
反被马克扫空了领地所有的武力，让马克把他辛苦存下的上千金物资白白搬走。
所以，背信弃义的是马克！
管家不知今天自己是第几次叹气：“还有一件事，西塞罗队长提出行军路远，他无法携带家眷，驻扎期间生活可能多有不便，要求我们为他提供3名适龄少女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莱顿男爵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种小事你安排就行，不用来烦我。”
“他要求每周一换。”
“滚！让那些贱民家里有女儿的挨家出人不就行了！你真是越来越蠢了，什么事都问我，我要你有什么用！”
……
一早醒来，感觉气温又低了几度。
马克披着衣服起来，手指抚过玻璃上厚厚的霜花，知道暴雪可能近在眼前。
往窗外望去，塞格镇的风貌迥异于这个时代，料峭的冬日清晨，各家各户早早冒出了炊烟。
早起的孩子们凑在家门口玩耍，妇人们忙碌着为丈夫赶紧准备早饭，免得耽误了白天上工。
男人们则在屋顶忙活着，趁着清晨难得的余暇，完成暴雪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为木质的房顶刷漆。
这是一种北境特产的漆料，卡仑漆，制取自同名树种卡仑树。
卡仑树是一种低矮的灌木，特点是枝干极为光滑，民间俗名“滑鸟树”，把卡仑树的枝干切碎、捣浆、滤清之后就是卡仑漆，它最大的特点是晾干后表面如同涂油一般光滑，配合北境角度堪称陡峭的屋顶，在暴雪来临的时候，避免积雪堆积过多压塌屋顶。
北境家家户户在暴雪季之前都会给屋顶上漆，并且在暴雪的间隙还要清理积雪，进行补漆，算是一种劳动人民的智慧吧。
马克忽起了几分少年心性，闯出房间，风风火火地下楼，招呼着：“卡琳——佩琪——走！放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