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露出水面
范达尔记得他第一次拜访马克时，马克是在客厅接待的他。
那时的马克和卡琳并肩坐在客厅的主位上，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彼时的范达尔尽管内心不怀好意，面上却一脸慈祥的善意。
今天，如果马克不是个蠢货的话，事实上能在三个月内闯出这样一份家业的人不可能是蠢货，那么马克肯定清楚，他多少是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姿态而来。
马克反而彻底放松，在温暖的炉火边接待他，由不得范达尔心中不生出一丝警惕。
“领主大人，您食言了。”
士兵们得到马克的命令，如蒙大赦，让出一条通道，范达尔伸指抬起士兵尚未归鞘的刀剑，老神在在地从利刃中间穿行而过，坐在了马克对面。
“瞧你们没眼色的劲儿，汉森！给大师搬一把椅子来！”马克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不好意思大师，这把椅子是我小姨妈的专座，给您换一把，马上搬来。”
卡琳收起魔杖，抬着下巴，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巡视属于她的领地，走到范达尔坐着的躺椅旁边。
范达尔再没有风度，也不能和一位女士抢椅子，表情十分难绷地站起来，尴尬地立在那里。
所幸管家汉森麻利地从餐厅搬来一把新椅子，范达尔在方方正正的餐椅上坐下，看着对面躺椅上意态悠然的马克，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向领主汇报的下属。
从他进门起积蓄的威势，不知不觉间，不复存在。
“嗯，抱歉抱歉，”马克十分贵族地笑着道歉，“您刚才说到哪了？”
范达尔压抑着怒气：“我说，您食言了。”
马克认真思索半晌，一脸困惑：“我答应您什么了？我怎么食言了？”
“您答应我们，会在焚烧那片土地之前，插下我给你的嫩芽，接受我们的祈福，我们为此还送了你30头驼鹿！”范达尔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急速消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我的记忆可能和您不太一样，咱们捋一捋啊，”马克身体前倾，一脸认真，“您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能够赐福土地，让来年的庄稼长势更为旺盛，尽早恢复这片区域的平衡。”
“对。”
“我答应了。”
“对。”
“然后您要求我，在开始焚烧之前，把这颗新芽插在土里，你们会帮我祈福。”
“没错，您的记忆非常清晰。”
马克往后一靠，一摊手：“你看，全对上了，那我怎么就食言了呢？”
范达尔对马克的装蒜忍无可忍：“你地已经烧完了！可你并没有插下那棵嫩芽！”
“哦哦哦，原来如此，误会误会，”马克抬手示意，从卡琳手中接过封魔盒打开，展示着其中那棵嫩芽，“是它吗？瞧！多么旺盛的生机！这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魔法道具！”
“领主大人，请不要岔开话题。”
马克啪的一声合上盒盖：“我说了，误会。这样一件强力的魔法道具，我认为用在区区一千亩土地上太过浪费，我从来没有允诺过，会在已经烧完的那块地上使用它，事实上，等到来年暴雪季过去，我的开垦规模会远超于此。
“一千亩？不不不，两千亩，三千亩，您应该看到我的野心，我的领地在高速扩张，我在大规模吸纳人口，我会开垦出数倍于此的土地，那个时候，我认为才是使用这件道具的恰当时机。”
范达尔霍然起身，愤怒道：“领主大人，你不要把我当傻子！文字游戏毫无意义！”
范达尔的眼眸变得幽暗深邃，蓝色的风暴在其中酝酿，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呵，”马克低声重复了一遍范达尔的话，两边看似马上要撕破脸，他的神情依然轻松，叹息中充满无奈和怅然，“大师，您抢了我的台词。”
范达尔眼眸中的风暴消散，他平静地坐下。
此时的这位大德鲁伊，眼神中既无愤懑，也无慈祥，像一口废弃的古井，盈满枯寂。
马克满意地点点头：“瞧！如果我们第一次就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就不会浪费如此多的时间。我的许诺依然有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真诚，不真诚的始终是你们。”
他指指幽黑的窗外，那是暮云森林的方向：“来年我会开垦更多的土地，两千亩，三千亩，都不是我的极限。”
他展示着他手上的戒指：“寒霜与自然之盟，您或许知道这是什么，森林之子不会干涉我。你们能办的，我能办；你们办不到的，我办得到！前提是您不要再提出可笑的价码，30头驼鹿？不，100头也不够。那最多只能算我的精神损失费。”
“嘘……”范达尔张口欲言，马克竖起一根食指搭在唇上，“千万不要再提您的祈福，我要信了，才是个真正的傻子。”
范达尔沉默了，许久之后，他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你不怕我直接动手吗？”
“哈哈哈，动手对你，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马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肆意笑着，“泄愤吗？还是我们仍然需要在寒冷的冬夜，搬着椅子去我家的喷泉前面聊？”
“我考虑一下，”范达尔站起身，枯寂的目光死死盯着马克，“容许我再一次自我介绍，前雄鹿之心学派德鲁伊范达尔·林怒，现枯萎之环学派高地区牧者范达尔·寂风。”
……
范达尔走了。
解散了卫戍军的士兵们，士兵们回营休息之后，今晚的领主庄园终于恢复了应有的静谧。
卡琳担心地捧着马克的手，他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渍。
马克深呼吸了数次，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拍拍卡琳的手掌，示意他没事。
“马克，你太冒险了，就像他说的，他要是直接动手怎么办？”卡琳自从范达尔进屋，心就一直吊着，此时亦是感觉深深的疲惫，比大战一场还要心累。
马克面对卡琳是全然坦诚的：“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是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太被动了，我推演过很多次，包括真的按照约定在烧荒时插下那根嫩芽，眼下的局面是最理想的。我必须保持强势，哈哈，哪怕这种强势是虚张声势，我们才能反过来试探他们，否则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再说，我不是还穿着寒钢甲，还有这么多护卫，安心，没那么危险的。”
卡琳神色稍霁，她也明白，马克的性格还是很惜命的，不胡搞，不作死，但人生总不可能一直是顺风顺水的，马克每次冒险的风险可控已经很好了。
他的眼神中燃着熊熊斗志：“枯萎之环，现在起码一方势力露出水面了。卡琳，你了解这个学派吗？”
卡琳露出苦涩的笑容：“听说过，不了解。这个学派是堕落德鲁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