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何为密
阴雨连绵,铅云蔽天。
泥泞的水洼中不时激起涟漪,荡漾的波纹将闪烁于云层的滚雷映照的熠熠生辉。
雨水与屋瓦交融,叮叮咚咚与噼里啪啦混作一处。
‘啪嗒...’
沥沥水珠顺着间隙坠落瓦间内的水桶里,溅起的水花恰逢落到了罗纪眉心处。
“尊者,此人如何了..”
“你不曾修第密藏域诸般法门,亦不必称小僧为尊者..照旧称呼小僧法号,道缘便是...”
方鸿煊闻言心中暗暗嘀咕道。
“我可从未想过皈依佛门,去当那甚么和尚的。”
似看穿了方鸿煊的心思一般,道缘淡然一笑,随即开口为方鸿煊解惑。
“戒律,是为了更好的修行。酒肉穿肠过,我佛心中留,也不外乎如是。”
道缘边谈边检查罗纪身体各处,只见他极为娴熟的在罗纪躯壳上的各个窍穴上游走。
“此人诡气攻心,理应是与邪祟混淆许久,这才碾灭了躯壳之上的三把火..”
“怪哉,居然坚持至现今才阴阳失调...”
“莫非那邪魔与他有甚么牵连不成,如若不然怎会留他性命至今?”
方鸿煊似又想到了什么,其目光定格在了村头所在。
“今夜便知是何等妖魔邪祟了...”
“道缘法师,能否为在下解惑一二?”
心中按捺不住的方鸿煊还是问出了他思索已久的问题,毕竟事关其身家性命,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某观镇魔司陈年旧案记载,万盛朝将密宗定义为了十恶不赦的邪宗,这又是为何?”
“是否是为不正,所以密而不宣矣。”
道缘呵呵一笑,并未见其面上恼怒之色,他极为认真的盯着方鸿煊。
“若是皆随世人随波逐流,那便得不了真正的法门,也看不见真正的大日如来..”
“修持的证量,为行人自知;佛有万千之相,人亦是如此。是故于修持的境界,因人而异。”
“莫说密藏域,就连万盛朝的修行者,死在各类偏门问题上之人亦是数不胜数。
法是决不宜公开轻传的,这便是‘密’的由来。”
“若依本宗论师所言,则有‘十六般密’,此间种种于此不便详说。
其一是为小僧受‘遮拔陀帝见誓咒’之影响,无法轻易外传诸般法门;
其二是你不曾修持三脉七轮,恐怕愈多谈及,便愈易让你误解,以至于往后难以理解诸般密咒之精髓。”
道缘轻叹,手中转动的珠串也是为之停滞了下来。他沉默半晌,这才将最为浅层次的缘由也一并道了出来。
“至于为何万盛朝将密藏域定义为邪魔横生,鬼魅环伺之地,其根本缘由也只能留于你往后自己亲身去体悟了。”
“道缘法师,某可从未说过会涉足密藏域。”
原本放下警惕的方鸿煊此刻又是警觉了起来。
道缘笑而不语,只是那怜悯慈悲的面上生出了晦深莫测的笑意。
就连其手中的拨动的珠串也是快了几分。
....
接连两日的变故,让魂不守舍的罗礼成游荡于人群之中。
他双眼无神,怔怔的看着祠堂内那挂满了的牌位,以及门外宛若寻见了主心骨的各位长辈。
“怨我..一切都怨我...早知如此..便不考取什么功名了...”
...
罗礼成生父唤作罗正则,此人乃是嗜赌成性的赌徒,但凡家中尚存有些余粮,皆会被其拿去当了赌资。
就连石梁村内的父老乡亲也是被其借了个遍,一心想着翻本的他却是愈陷愈深。
本就难以为继生活在赌债的压迫下更是过得艰辛。纵然罗正则被剁去了双手,却依旧难以戒掉赌瘾。
某日
在债主们的逼迫下,罗正则选择了跳崖了结自己的性命。
他这一走,便苦了罗礼成母子二人,就连罗楠鹰也是深受其牵连。三人犹如过街老鼠般,被村里人肆意辱骂殴打。
罗礼成本想也效仿罗正则,奈何坠崖的他并未死去,而是被树枝挂在了崖底。
那处罗礼成坠下的地界正是大仙窟周遭,当时大若寺的上师正将其破除与封印不久。
然而谁也不曾料及的是,大仙窟并非只生有七窍,而是足足有九窍!
剩余两窍则是接连在了一处,化作了七窍后的一处洞口。
这洞口生的隐秘,周遭皆是被密枝藤蔓捂得严实。仅有一小处能窥见洞内的幽深。
阴风呼啸,刺骨的寒意顺着岩壁迸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处隐约有声响传出。
心灰意冷的罗礼成跌跌撞撞间滚了进去。幽深的洞口仿若那择人而噬的妖魔。
...
待到罗礼成醒转,他才发现其周遭早已遍布猩红的瞳孔。
三对为一组,将罗礼成尽数包裹其中。
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四野却无人知晓。
浑身不见丝毫伤口的罗礼成怔怔的站在了洞口。待他彻底脱离幽暗,那密集的藤蔓却是将洞口彻底堵死。
他已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逃的,只是脑海中的记忆片段显示着这么一组画面。
...
“将你们带出这里,是否就能出人头地,考取功名?”
...
无人应答,也无人知晓结果。唯有罗礼成自己走了出来。
原本性情懦弱,六窍皆通的罗礼成就好似变了个人。
昔日无法熟读的四书五经竟是倒背如流。就连两次考取也是稳稳落在最后一名,刚好上榜。
于是乎,于石梁村内饱受冷眼的三人也是因为罗礼成的崛起而受到了更好的待遇。
没人再提及赌债一事,逢年过节皆有人送上各种吃食。
罗礼成那母亲弯了数十年的腰终于挺了起来。
毕竟没有哪个村不奢望能出一位名扬天下的状元郎。
母亲的惊喜,叔叔的欣慰,老师的喜爱,同学的艳羡让罗礼成愈发飘然。
好似他本就是这副模样,就连那寄居于他躯壳之内的邪魔也是尽数抛于脑后。
直至罗纪摔断了腿脚,罗嵩夫妇,罗以祥父子齐齐失踪,大仙窟出事这才惊醒了他。
“这可该如何是好....”
“轰隆!”
惊雷骤降,照的祠堂亮如白昼;狂风席卷,吹的供台之上的牌位哐哐作响。
于无人的角落,罗礼成身后的影子竟是蛛影遍布,从远处望去好似一道由蜘蛛组成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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