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何做好一名乞丐
殷无寿露这一手，光头大汉顿时变了脸色。
这暗器手法，本是殷无寿的成名绝学“追星手”，其妙处在于追穴打脉，悄无声息，隐晦难测，实乃武林一绝。只是追随殷天正后，便极少使用，如今石破天想学，殷无寿自然要在少主面前赚够脸面，当下连番射出花生米，将黑衣人纷纷打落马下。
这群黑衣人，乃是当地帮派五虎门，往年占了漕运的便利，做往来送货的生意，势力慢慢壮大起来。如今元朝暴虐无道，各地纷争四起，原本的生意备受打击，便打起了过路客商的主意，怎料今日在这几个老头面前翻了船。
光头大汉好歹也是趟过几年江湖，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知道遇上了硬茬子。他赶紧扬手示意，身形一展，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喊道：“且慢动手！”不料脚下一滑，竟如醉汉失足，“噗通”一声，整个人五体投地，四肢并用，跪在了地上。
黑衣众喽啰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自家大哥这唱的是哪一出戏，正自愣怔间，忽闻石破天喊了起来：“哎呀，你磕头做甚么？一个箱子而已，不必客气。”
光头大汉摔了个狗啃屎，脑袋晕晕沉沉，听到石破天的喊声，却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索性就地一趴，以额触地，咚咚有声：“这位小少爷，今日我五虎门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少侠虎威，还望少侠慈悲为怀，饶我等一命。”
此举一出，黑衣众人皆惊，有人还拿着刀剑准备攻上前去，见大哥如此，两腿一软，也跟着跪倒在地，紧接着呼啦啦跪倒一片。有人摔下马来，脚还在马镫子里没拿下来，见势不妙，索性懒的挣扎，顺势往地上一趴，被那骏马拖在地上，双手死命抓在泥里，划出数道沟壑。
“哎呀你们给我磕头干嘛？”石破天生平最怕有人给他磕头，赶紧在骡车上坐起身来，一通反磕回去。他这一磕不要紧，殷无福三人作为家奴，见少主跪下磕头，自当效仿跟随，于是也咕咚跪下，给石破天磕起来。
只剩下常遇春自己骑在马上，想不明白事态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的这一步，只好茫然失措地看着四周围了一群人，脑袋此起彼伏，咚咚咚磕个没完没了，心里嘀咕着：“我到底是磕，还是不磕？”
不过他已熟知石破天性格，便开口喝道：“想留性命，那就起来说话。”
“对对对，都起来说话。”石破天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
众人哪敢不听从，纷纷爬起身来。光头大汉脑袋上顶着颗硕大的包，战战兢兢，其余黑衣喽啰也都糊里糊涂跟着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少主，可要将他们全都杀了？”殷无福低声问道。
“这，这，还是不要的好……”石破天连连摇头，又见那光头大汉脑袋红肿，心下不忍，问道：“喂，你们，你们为何拦路抢东西？有没有杀过好人？”
光头大汉满头大汗，结巴道：“小少爷，咱们五虎门行走江湖，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几十口子弟兄，家里妻儿老娘肚子饿得慌，全靠咱们赚口吃的。要说有没有杀过好人……小少爷，什么样的算是好人呐？”
“就是，就是……”石破天也说不明白，想了想，说道，“那你们有没有杀过鞑子？”
“鞑子？”光头大汉一听，眼睛一亮，“鞑子自然是杀过的，还杀过不少嘞！”
“好，既然杀过鞑子，那你们便不算大坏人。”石破天点头道，“可拦路抢东西，也是不对的，所以也不能算大好人。”
“是是是，小少爷教训的是。”光头大汉忙不迭地点头。
“行，那你们就是不好不坏之人了。”石破天终于有了决断，说道，“要是下次家里老娘肚子饿，你们可不能去抢了，和和气气地说一声，有没有吃的？人家要是有口吃的，见你客气，说不定就会分给你一些了。就算是不给，那也不必去求人家，更不能动刀动枪地去抢……”
他小时候做过乞丐，知道没饭吃肚子饿的滋味，所以此时侃侃而谈，说的全是自己的人生经验，不过他向来不求人，自然也教不出什么“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之类的乞讨话术。可怜一帮五虎门帮主及手下兄弟，大气也不敢出，硬是俯首帖耳，认真听着“如何做好一名乞丐”的现场教导，还时不时点头哈腰竖大拇指，从内心深处发出感激涕零的表情，生怕一时失误，再挨那老头的花生米。
石破天嘴上教训完，想了想，从大车上那堆金银财宝里，拣出来几颗金银锭子，说道：“若你听我的，就拿了这些去换点吃的，以后路上再见了面，咱们就是朋友了，可好？”
光头大汉本来脑袋就肿大了一圈，听了他说的话，脑袋更大了。他这一生见过各式高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又良善的小孩，不仅留他们性命，竟然还送金银，一时间手足无措，呆呆站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石破天见他不动，以为他嫌少，便又拿了两颗银锭出来，笑道：“这些是外公送我的，我还要回武当山送给太师父呢，只能再多给你们两颗，不能再多了。”
“小，小少爷，为，为，为何这般对我们？”光头大汉眼圈一红，嘴上竟结巴起来。
“外公说了，心有侠义，坚守道义，秉持正义，要，要这三个义，日后一定是个好人。”
石破天虽然不懂这三句话的意思，但却记得清楚，便说出口。
他说的轻松，在周围众人听来，内心却为之一颤。别说是五虎门这些道上兄弟，便是殷无福三兄弟和常遇春，自小便习练武艺，哪个当年心中没有个英雄侠义梦？如今听到石破天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心中不免备受震动。
光头大汉犹如醍醐灌顶，昏昏然不知所以，竟陷入了沉思。
石破天接着说道：“我当然想做个好人，今日遇见你，也希望你能做个好人。大家都是好人，和和气气交朋友，一同对付鞑子坏人，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说完，便将手中几颗锭子一扔，手上不知不觉用了刚才殷无寿教他的暗器手法。只听见“咚咚咚”几声，那几颗锭子，竟悉数砸进了几丈远的树干之中。
众人尽皆哗然，此时才知，这小少爷竟然也是绝世高手，吓得又跪倒一片。那光头大汉更是汗流浃背，刚才听石破天说到“回武当山”四个字，他便已觉不妙，此时才知，今日惹上了武当派的少侠，心中羞愧难当，更是大力磕头，恨不得将脑袋砸进地里。
常遇春早知石破天内功雄厚，却不知他学起功夫来，竟然如此聪慧，只看一眼便学到了几分精髓，心中不由得震惊不已。
石破天却是一愣，冲着殷无寿惊喜道：“寿伯，我学会了？！”
殷无寿瞠目结舌。
殷无禄啧啧称奇，低声问殷无福道：“大哥，三弟这追星手，练了多久才成气候来着？”
殷无福脸上刀疤扭曲了几下，想了想，说道：
“半，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