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既吃饱饭,又能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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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宋远桥赶紧回过头,冲张三丰行了个礼,问道,“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我与松溪正说着今年山下收成的事情,听说有人在山门拜师,便出来瞧瞧。”
张三丰笑盈盈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俞莲舟和张松溪。看到石破天站在这里,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太师父。”石破天和宋青书也给张三丰行了个礼,石破天看见俞莲舟和张松溪,又叫了声,“二伯,四伯。”
俞莲舟点了点头,而张松溪则冲他笑了笑,小声道:“今日读书了没?”
“一会儿便去读,四伯。”石破天笑道。
燕五虎虽然从未见过张三丰,但见到武当派掌门都毕恭毕敬地叫声“师父”,哪里还会不知,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衣着破烂,白发苍苍的老道人,就是江湖上传说已久的张三丰张仙人!当下肝儿都颤了,使出全身力气大喊道:“小人燕五虎,见过老神仙!”
他的声音大,身后一直跪着的弟兄们声音更响,齐刷刷的喊道:“见过老神仙!!!”
张三丰哈哈大笑,说道:“老道不过多活了几十年,什么仙不仙的,你们别跪着了,快都起来吧。”他本就生性豁达,刚才在里面听到对话,知道这些人是感念无忌的侠义,才来山上拜师,心里更是无比欢喜。
他如今已过百岁,自少年时与郭襄分别后,于武当山独自修行数年,方有感悟,便创立武当派,之后纵横江湖数十载,直到七十余岁才开始收徒。可便是百岁年纪,他依旧不修边幅,更时时自称“张邋遢”,与那仙人形象相去甚远。不过他性情豪迈,见了这些样貌慷慨豪爽、英风飒飒的江湖人,自然也是心中畅快无比。
张仙人虽然叫他们起身,可地上众人或激动或害怕,浑身颤抖,哪里敢起来,又哪里起得来。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张三丰笑道,“燕五虎,我问你,为何创立五虎门?”
“回仙人的话。”燕五虎说道,“小人祖上一直是漕帮,后来家道中落,人便散了,只剩这十几个铁杆弟兄,也不配挂漕帮的名,便改名五虎门。”
“哦?那你们便是熟悉押镖运粮了?”张三丰问道。
“自是熟悉。”燕五虎痛快道,“小人还送过武当的药材和茶叶,还做过猪倌,弟兄们也都干过各种营生,厨子,杀猪,种地,什么都会。”
张三丰点点头:“你们身上的武艺,跟谁学的?”
“小人家里的长辈,做过军中枪棒教头。”燕五虎声音低下来,“稀疏平常,上不了台面。”
“你为何要拜师?”张三丰问道,“以后想做什么?”
“回仙人,少侠之前说过,要心有侠义,嗯,还有道义,呃……”
“是心有侠义,坚守道义,秉持正义。”石破天提醒道,“外公说的。”
“对对对,师父说的对,是外公说的。”燕五虎抬起头来,目光含泪,“小人心中惭愧,白长一把年纪,还比不上个孩子,不,比不上少侠,便想改过自新,做个铮铮男儿。小人想做的不多,一是凭自己本事吃饭,不再去做鸡鸣狗盗之事,二是要杀光鞑子,护佑家人平安。”
“好,好,好。”张三丰欣慰地看了一眼石破天,点点头,又问道:“燕五虎,我无忌孙儿年龄尚小,无法收你为徒。我且问你,若拜别的师父,你可愿意?”
燕五虎磕头如捣蒜,说道:“小人愿追随少侠当牛做马,拜不了师父,也,也没关系。”
“我是问你,若我别的徒弟收你为徒,你可愿意?”张三丰目光转向宋远桥,“远桥,这燕五虎诚心可鉴,依我看,便由松溪收作记名弟子,你看如何?”
宋远桥一愣。武当派和别的门派不同,至今并无记名弟子一说,也不知师父这是何意。不过既然师父已经发话,那他这个做弟子的,焉有不从之理。当下点头道:“单凭师父决断,弟子自当遵从。”
“啊?真,真,真,真的?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燕五虎喜从天降,整个人都懵了,只顾得连连磕头,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记名弟子,通俗解释,乃是入室之前的后备弟子,待一两年考核过后,便可进入门下,成为正式弟子。江湖上很多门派以招收记名弟子、并收取一定银两来作为营收的手段之一,但对于燕五虎来说,成为武当四侠的记名弟子,就等于一只脚进了山门,焉有不喜之理。
“无忌,你以为如何?”张三丰低头问道。
石破天如今回山数月,在太师父和师叔伯们的教导下,待人处世已有很大长进,这一会儿听大家说的话,大概知道了什么意思,便点头道:“太师父说的,自然是好的。”
“好孩儿,为人处事,敬重长辈,你做的很好。”张三丰说道,“不过凡事也要有自己的决断,如果此事交与你,你会如何处置?青书,你又会如何决断?”
显然,张三丰想借此机会,来看看武当第三代弟子遇事应对能力。
“太师父。”宋青书毕竟大好几岁,便先开口道,“青书以为,我武当收徒,首重心性。此人坚持拜师,心志坚定,若能洗心革面,步入正途,也不失为一桩佳话。只不过洗心革面,谈何容易,又如何判断,是以收为记名弟子,听其言而观其行,假以时日,便可自证。到那时,是走是留,也当有所依据。”
宋青书侃侃而谈,一气呵成,一旁的俞莲舟和张松溪听了,也微微点头。宋远桥更是嘴角带笑,显然对儿子的回答,甚为满意。
张三丰点头笑道:“不错不错,青书,你有此想法,也不枉这些年你父亲的教导。”
宋青书心中欢喜,说道:“谢谢太师父夸奖。”
张三丰摸了摸石破天的脑袋,问道:“无忌,你觉得呢?”
石破天说道:“太师父,我肯定没有宋师哥想的那么好。我心里觉得,他们不想做坏人,那便是想做好人,那自然是很好的事情。可不管做好人还是做坏人,都得吃饱饭才行,吃饱了饭,就不想做坏人了,若是吃不饱饭,难免再去偷,再去抢,又变成坏人。所以,若是又能吃饱饭,又能做好人,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至于拜师收徒,这我可不懂了,太师父。”
一番言语下来,宋远桥和俞莲舟若有所思。
张松溪却笑了出来,说道:“师父,无忌的想法,竟和您不谋而合。”
“哈哈哈哈哈……唉,翠山啊翠山,你若活着该多好。”张三丰莫名感伤,拍拍无忌的肩膀,说道,“无忌,你有这般赤诚之心,是武当之幸。青书,武当能有你和无忌这般少年才俊,真是好啊!”
“太师父,青书不太明白张师弟的话。”宋青书见张三丰对石破天这般点评,竟是比他刚才的回答还要满意,心中困惑,不由得问道,“太师父不是问如何处置决断吗?张师弟所言,也并未有处置之法,为何太师父如此满意?还请为青书解惑。”
“嗯,你没明白,也是正常。便是无忌自己,恐怕也不明白,自己寥寥数语,竟能点出其中关键。”张三丰说完,看了一眼张松溪,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张三丰问道:“远桥,你是不是也有困惑,我为何今日要收燕五虎做记名弟子?”
“师父,弟子确有困惑。”宋远桥恭敬答道。
“嗯,跟我来吧。”张三丰说道,“松溪,你去安排燕五虎的事情,我和他们说说话。”
“是,师父。”张松溪等人答应道。
张三丰牵着石破天的手,转身朝观里走去,宋远桥等人跟在身后。
来到紫霄宫门前,张三丰环顾四周,视线中,层层崇台气象森严,殿堂楼阁鳞次栉比,红墙翠瓦宏大壮观,不知千百年后,这些场景还在不在,也不知千百年后,武当派还在不在。
良久,张三丰悠悠说道:“方才在屋里的时候,我与松溪说起天下大势,突然想起一人。”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也慢,目光似乎穿透这天地,直抵回忆的长河。宋远桥等人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仔细地听他说着:“我这一生,心中最钦佩两人。其一便是我师父觉远大师,其二便是那人。”
“自我创立武当至今,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将我师留下的九阳真经,贯通以柔克刚的至理,修成一门绝世武学,流传千古。如今我近百年的修为,可再想起那人时,仍觉得比不上他。再细细想来,恐怕不是技艺不足,而是心性不够。”
宋远桥和俞莲舟已经隐隐猜到师父说的是郭靖,只是不知师父今日为何提起他。
“当年,蒙古人攻打襄阳城,他武功高强,若在城破之时选择离开,完全可以保全性命,可他却选择了坚守数十年,最后与襄阳城共同赴死。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而为之,为什么要赴死?为什么不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我见元廷残暴,鞑子肆虐,心中悲愤之情难以言表,才渐渐懂得,在前朝存亡悬于一线,万千汉人将沦为奴隶之时,那人心中的感受。也才开始明白,为国为民,舍生取义,方为侠之大者。那人便是郭靖郭大侠。他的名字,我每每提及,便觉如璀璨星辰,让我永远无法企及。”
张三丰慢慢地说,其他人也在慢慢地听。石破天似懂非懂,却也听得心中热血沸腾,额头隐隐有些发汗。张三丰察觉到他手心发热,便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说道:
“远桥,过去我常告诫你们:天下之大,武当一派时荣是辱,何足道哉?若能昌大武学,将侠义发扬光大;进而再广结天下义士,驱除鞑虏,还我河山,才算尽了我辈武学之士的本分。可如今世道混乱,百姓疾苦,我武当既为天下一等一的大派,该如何去做?”
“武当立派以来,不论前朝宋廷还是元廷,都重金修缮道观、赐我武当千亩良田,才慢慢有了这香火旺盛,产业亨通。可元廷残暴,世风日下,百业凋零,民不聊生。我武当寥寥数人,又如何号召天下英豪,扛起救国救民的重任,解救百姓于困苦之中?”
宋青书心中激动难抑,他自小便在太师父膝下长大,时时接受教诲,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仗剑下山,去杀遍鞑子,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自无忌归来,得真武圣君垂怜,身体康复。我虽心中困惑,他身上的功法剑法,究竟是梦里得授天机,还是得了什么别的机缘,可便是有万千变化,无忌就是无忌。”
张三丰一声感叹,随后目光落在宋远桥和俞莲舟的脸上,笑着说道,
“与我武当而言,这或许就是个天命契机,近日我心有所悟,太极无极而生,以不变应万变,变与不变,存乎一心,阳者动,阴者静,阴阳变动,由心而知。如今世道阴暗,我武当为阳,该动一动了。否则,我百年收了七个徒弟,除了岱岩和翠山,剩下你们五人,百年再收三十五个徒弟,两百年过去,武当派也只有数十人,这般景象,如何救国救民?”
“所以我与松溪谈论,当以武当门下产业为基,广受门徒,广传侠义,广结善缘,护佑这八百里武当一方水土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无忌说的,吃饱饭,做好人呐。”
身后的宋远桥一愣,与俞莲舟对视一眼,满脸震惊:“师父,您说的难道是……护山道兵?”
“远桥,你说的对,正是护山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