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记得
江渔走进裴家别墅，一切都熟悉而陌生，——可惜物是人非。
她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书架上的古老书籍安静地排列着，泛着岁月的光泽。每一寸空间似乎都散发着一种熟悉的温暖，然而这种温暖又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她的脚步在书房内回响，脚下的地板是深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有着轻微的吱吱声，那种声音曾伴随她度过无数个在裴知家度过的下午。书房的窗户很大，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书桌上散落着几本书和一些笔记本，旁边的椅子依旧凌乱地摆着，像是他刚刚离开不久。窗外的花园透过窗棂隐约可见，花草依旧葱茏，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仍然挺立着，树下曾是裴知和她一起玩耍的地方。她记得，那个夏天，裴知和她一起在树下画画，他拿着画笔专注的模样，那时的他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属于他们。
她缓缓走向书桌，目光停留在桌角的那本书上——《泰戈尔的诗》。这本书曾是裴知最喜欢的书之一，江渔曾记得，裴知在阳光明媚的午后，靠在窗边，轻声朗读其中的一首诗给她听，那时她还曾天真地以为，裴知会永远这样陪伴在她身边。如今，书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却再也没有裴知那温柔的声音。而如今的江渔站在书桌前，低下头，看着那本落了厚厚灰尘的诗集，心头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她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想要让自己不再被这些记忆所打扰。然而，这个熟悉的地方，依然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她内心深处无法消逝的情感。
她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将诗集上的灰尘一点点抹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时间依旧是只有裴知和小江渔的四季。
待她思绪渐远，江渔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声音刺耳，划破了空气的宁静。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目光不自觉地朝着楼上飘去。紧接着，楼上传来了一阵低沉的争吵声，声音沉重而急促，夹杂着裴斜疲惫的嗓音：“你已经够了，裴知！”
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江渔感受到其中的压力，和，裴知的名字。她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向楼梯走去。她走到楼梯口，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上楼看看。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楼道里，每一声都让她的心跳加速。上到二楼，江渔看到裴斜站在一扇半开着的房门旁，房内散落着几片玻璃碎片，地上还留有些许血迹，看起来是玻璃碎裂时飞溅的。
房间内，裴斜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明显疲惫至极。他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情绪的爆发。眼前的他似乎比江渔记忆中的更加苍老，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看起来，他已经承受了太多，太久。
“干爹……”江渔忍不住轻声呼唤。
裴斜听到声音，转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小渔，你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江渔关切地问，眼神不由自主地扫过屋内的碎片，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裴斜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没事，只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说着，声音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仿佛在强忍着某种情绪的爆发，他指向房间内。那是裴知的房间，此时死气沉沉。
江渔猛地一顿，心脏不由得揪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向房间内看去。她轻轻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一紧。
裴知正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地上散落着一些玻璃碎片，旁边的桌子已经被撞翻，摔坏了不少物品。裴知的身形显得有些无力，眼神迷茫而混乱。看得出，他的身体状态并不好，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裴斜站在旁边，面色紧张，额头的皱纹深深刻着焦虑。“裴知。”江渔忍不住呼唤，走过去蹲下身，扶住了裴知的肩膀。
裴知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闪了闪，但随即又垂下去，似乎根本没力气回应她。江渔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眼前的裴知再也没有了她记忆中那个自信、坚强的模样，眼前的他显得那么虚弱。
江渔的手轻轻扶住裴知的肩膀，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她没有急于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给他留足了空间，仿佛在等待他自己慢慢恢复过来。裴斜站在一旁，双手紧握，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四周寂静得让人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床头柜上的镜子也已经碎了，反射出一地碎光，裴知依旧低着头，眼睛有些空洞，脸色苍白，看不出任何情绪。
“裴知……”江渔再次轻声呼唤
终于，裴知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深邃而清明的眼睛如今充满了迷茫与痛苦。他的目光落在江渔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是惊讶，是疑惑，还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江渔无法分辨。
她心中难免酸涩。
“我没事。”裴知低声道，声音干涩而微弱，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出去。”
江渔的心猛地一沉，裴知的声音冰冷而无力，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拒绝。他果真不记得自己了么。
她站在那里，手微微颤抖，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四年，太多的日子没有见面，太多的时光已经流逝。她从未想过，重逢的那一刻，竟然是这样一个破碎的场景。她多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在她面前露出那个熟悉的笑容，或者，至少能认出她。
可是眼前的裴知，目光空洞，声音淡漠，似乎对她的存在并没有多少感触。她的心痛得无法言喻，所有那些年在一起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被抹去，留给她的，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低下头，忍住眼眶中即将涌出的泪水，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好不甘心，她十三年的陪伴就这么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