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婆
“会不会是锁喉怪干的？”
安格丽塔凑了过来，立刻就明白了半精灵发出哀鸣的原因：“你不是说它们和夺心魔都属于什么‘异怪’吗？我听说夺心魔……”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巴迪不等安格丽塔说完就打断了她，“说到底，分类只是学者们用来方便研究和认知的一种手段而已，它们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锁喉怪的智力甚至不如很多动物，哪怕它们喜欢上了这里的酒精，也大不可能对一些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东西感兴趣。”
“所以，你更倾向于是另外有人拿走了它？”雷斯劳弗拄着巨剑问。
“不是倾向，是一定！”巴迪有些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但这怎么可能呢？我父亲是个精灵，他不大可能对人类的魔法感兴趣，我的母亲、外祖父母甚至曾外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谁会在我之前拿走它呢？”
他的行动已经尽可能地快了！
“看来我们必须上去一趟了，”半精灵站起身来，用恳求的目光看向雷斯劳弗和安格丽塔，“非常抱歉，但这次的委托到这里还不能算结束，我至少得知道它去了哪里！这很重要！”
“得加钱！”安格丽塔学着雷斯劳弗的嗓音抢先道。
“十个金币！”巴迪咬了咬牙，连忙说道。
“别闹，小丫头，”雷斯劳弗在旁人面前几乎不会称呼安格丽塔的名字，“巴迪先生，用不着那么麻烦，你已经加过一次钱了，没有再加的道理，我们上去就是。”
雇佣兵也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的，即便对雇主给出的薪酬不满，佣兵通常也只会要求一次加价，如果觉得不够，要么一拍两散，要么就自己动手拿。
雷斯劳弗本来也不是冲着这个半精灵的钱来的，加过一次价钱已是足够。
巴迪感激地朝雷斯劳弗投去了目光，然而后者却直接转过了身，朝着对面的通道口走了过去，在交替穿过两扇门和一段楼梯后，三个人已然出现在了庄园主体建筑的内部，映入眼帘的正是其大厅。
“你但凡真的进来看一眼，也不至于还敢下去。”
安格丽塔抬脚给了巴迪小腿肚子狠狠一下，后者抽了抽鼻子，完全不敢还嘴。
客厅里的惨状完全不能用多年荒废来遮掩过去，其中不少的家具都有暴力拆卸的痕迹：几把椅子凑不出来四条腿，墙边的柜子少了两个角，就连那已经灰秃秃看不出来颜色的地毯，也被某种利爪扯成了一条一条。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比下面要好一些吧，起码没有那么多具尸体，”安格丽塔一面说着，一面用战锤挨个砸开周围房间的门锁，“嗨巴迪，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手——”
在少女话音停顿的一瞬间，雷斯劳弗已然举剑冲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佝偻的黑影如豹猫般迅捷地扑在了巨剑剑身之上，重量让雷斯劳弗也不得不向后退出好几步，安格丽塔趁着这个空档向旁边翻滚开去，站到了半精灵的身边。
然而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巴迪·安提奇发出了一声让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单词。
“外婆？！”
哪怕老练如雷斯劳弗，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手抖了一下，不过万幸的是那道突袭的黑影也停了下来，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进攻。
几人终于看清楚了那黑影的样子。
那是一个老女人，非常、非常年迈的那种，脊椎几乎弯曲成了一个环，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裙袍，两只眼睛深陷到几乎无法看见，只有两个漆黑的眼窝，没有人知道里面闪烁着的究竟是清明还是疯狂。
“巴……迪，”嘶哑的噪音从老人的喉咙里响了起来，“我的……”
“是我！是您的乖外孙啊！巴迪！”半精灵一把推开了还想拦住他的安格丽塔，向着老人冲了过去，“外婆！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是看着您的棺材下葬的呀！我——”
巴迪的面前陡然一花，随着雷斯劳弗一脚蹬在了他的腰上，半精灵眼中的场景便天旋地转了起来。
“她不是你的外婆，你这个蠢货！这是个怪物！”安格丽塔气急败坏地把他拖到一边，“你不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吗？那又怎么可能是她？！”
强大的施法者当然能让死人复活，但那又不能改变寿命的长短！寿终正寝的人是无法被正派的手段再拉起来的！
“但她真的——”巴迪仗着体格再度将安格丽塔推到了一边，试图解释，但当他看到自己年过八十的老外祖母居然跟一个正值盛年的老练战士鏖战不分胜负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死生物！”雷斯劳弗咬牙传出声音，“我至少打断了她一半的肋骨，但她的皮硬得像是钢铁！”
“巴迪……”那随着身上伤势累加，外貌变得越发恐怖的“外婆”兀自发出声音，只是这一次，她的好外孙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还是他的亲人了。
“给我躺下！”
披着“外婆”皮囊的怪物到底还是不如见惯了生杀的双酬佣兵，当被他卖了个破绽后，雷斯劳弗奋力一剑斩下了她的头颅，那颗干瘪的圆球骨碌碌一路滚到了巴迪的脚下，黑洞洞的眼眶和那没有两颗牙齿的嘴巴一同，望向她的外孙。
“外婆！外婆！”老人的身躯已然倒下，巴迪连忙俯身拾起亲人的头颅，他绝对不会认错，这的确是他的外祖母！
但……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巴……迪……”没有了身体的脑袋居然还能发出虚弱的声音，“不要……手札……假……的……”
“不要，外婆，我不要那东西！”巴迪的眼泪劈里啪啦地打在那颗头颅上，却并不能如他听外婆讲过的童话故事那样让怀里的人重新活过来，“你究竟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啊！”
“卧室……”貌似恢复了涓滴神智的头颅再度发出一声呢喃，“乖……外孙，把我抱近点，看看……”
安格丽塔想要阻拦他，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巴迪捧起头颅，一股浓稠到化不开的黑雾从“外婆”的口中喷出，将半精灵全身上下都彻底包裹。
它终究只是个不死生物，不再是一个外祖母，它的存在就是灾难，不论其本人的意志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