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要人物
“说。”阿曼莎的手腕几乎看不见抖动，但那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剑尖却“嗡”地颤动了起来。
“重要人物，我听他们说，你们这里有三个重要人物跑了！说不定和这个有关系！这是我们的内应最新传回来的情报！”
“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跟魁格侯爵一样是个白胡子老头，两个女的一大一小！但我不知道他们传的是年龄还是别的，反正他们之后就开始哈哈大笑！”
阿曼莎愣了一下，他们这里藏着“重要人物”，还是三个？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对方的一个士兵居然能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
“哦，我们还真是编织了一张复杂的网啊。”雷斯劳弗故意拖长了语调。
精灵白了他一眼——她又不是马特王朝的贵族，连帝国人都不是！什么网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以换我一条命吗？”
“起来吧，”阿曼莎点了点头，撤回了踏在骑兵身上的脚，“一个骑兵，多少也能换点赎金。”
刚刚眉开眼笑的家伙一张脸顿时耷了下来：“还要当俘虏啊……能不能打个商量，我给你钱，你把我放了呗？”
“杀了你，你的钱都是我的，”阿曼莎哼了一声，“这种话你只有说第二次的机会了。”
“而且你现在没有坐骑、没有武器，你觉得你能自己走出战场？我这是在救你的命，蠢货。”
骑兵的脸色变了变，他看着阿曼莎和雷斯劳弗旁若无人转过去的背身咬紧牙关，突然在后面喊了起来：“请等一下！我、我应该还有一个线索！”
“没有必要，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而这家伙怕是连第一句都没仔细听，”阿曼莎停住了脚步，“走吧，或者你愿意平白死在这里？”
骑兵没有理会大名鼎鼎的独耳的劝告，也就不可能静下心来，听到那道自远而近疾驰的马蹄声：“在东南方向，远离双方营地的方向！有人说你们的骑兵朝那边追了过去，而且过了那边的一道山谷，虽然现在看来很可能他们并没有真追而是选择和我们互相埋伏，但那边很有可能——”
骑兵的话音未落，一杆突袭而来的骑兵矛便已比马头更快抵达甚至越过了他的胸膛，骑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保持着想要交谈的意思，他的身躯就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带飞了出去，落在远处的泥土和尘埃之中。
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褐色眼睛眨了眨，带着兴奋的笑意看向马下的两个步兵：“好久不见，阿曼莎大人！让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你是……昨天的那个小子？”雷斯劳弗打量着此刻精气神十足的年轻骑手，他和他坐骑身上沾染的血迹绝对凑不齐三人份，“你要往哪里走？”
“去找那几位‘重要人物’啊，”本杰明·鲁索语速飞快，“我倒是知道的确有人去找了，但既打听不到去向，也没有机会离开营地，现在难道不正是好时机吗？”
“你耳朵可够灵的，”阿曼莎看了一眼那个帝国派骑兵摔落的地点，摇了摇头，“这么说来，那些去追的人还没回来？”
“没有，”本杰明道，“请吧两位？如果咱们，不，您们能把他们带回来的话，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我听说给咱们发饷的那位玛瑞克侯爵为这事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我这里有马，咱们挤一挤应该能快速脱离，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
“用不着，”雷斯劳弗摆手，一匹坐骑而已，犯不上这么紧巴，战场上无主和即将无主的战马到处都是，“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本杰明，本杰明·鲁索！先生！”骑手欢快地回答道，“咱们可得快一点儿动身，我们尽快动身，说不定还能追上他们呢！”
“你和他去，雷斯劳弗，”阿曼莎开口道，“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不需要你再去打开对方的阵容了，但我还有几十人需要指挥。”
“去把那三个人带回来，也许这话由我说未免管得太宽，但不论如何，那似乎曾经是我们的人，不能落到帝国派的手里。”
“你倒挺向着那位皇帝陛下，”雷斯劳弗耸了耸肩，“你亲戚？”
“家乡里有智者指出，他那过度激进的改革很有可能会开启一个新的局面，”阿曼莎这是第一次向雷斯劳弗解释为什么要站在这一边——当然这也是雷斯劳弗第一次问，“货币不再是真金白银，绝大部分的贵金属都由官方统一接管，他们则基于此来发行以信誉担保的‘等价物’，新的货币成本会更低廉、交易更便捷、流通中的损耗更小，贸易可能会因此迎来新一轮的繁荣。”
“但如果他撑不过这一关的话，就什么都不会有，”雷斯劳弗点头，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这些，“好吧，我会把人带回来。”
离开交战中的战场，雷斯劳弗还没有试过这样做，或许会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反正上个月的薪水已经拿到，他完全不在意后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大不了就是被通缉而已，他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在帝国之外看看马特王朝会不会像阿曼莎家乡的智者所说那样。
繁荣？大概是好消息。毁灭？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于普通人，“永享和平”是祝福；但对于雇佣兵，那像是在说“愿你困饿至死”。
一匹失了主的杂色马被雷斯劳弗牵住了缰绳，精灵把他的武器递了过去，抽身朝着己方阵营冲去。本杰明和雷斯劳弗在两侧掩护着她，却在半途忽然转身，朝着东南方疾驰而去。
“您的骑术可真好！”横穿战场，这样疯狂的举动绝对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出来并做得到的，然而雷斯劳弗一个步兵却轻而易举地绕开了双方纠缠的地带，甚至隐隐有着带领本杰明的意味，这让年轻的骑兵惊为天人，“如果您加入骑兵的话，恐怕能赚到好几个‘金镑’吧？”
“依旧是我现在的这个数，”雷斯劳弗并不回头，任由疾风从他的头盔两侧掠过，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问题，“骑兵可做不了‘都卜勒’。”
连人带马一起砸进去？那雷斯劳弗就只能领到不打仗时候的薪水和一笔阵亡抚恤金了——除非他的战马也有动作如潮，但那怕是不太现实。
“哦，也是。”本杰明不知道在叹息什么，雷斯劳弗仅凭对方身上的血迹和精神状态就能判定，这小子不适合做他这行——别说沾三个人的血了，有几个都卜勒手上的性命会少于三位数？
那些受雇于安皮瑞的蛮族之王的都卜勒甚至会要求每月领取等同于自己生涯中杀戮数量的金币，以便他们可以将那些伪币换成足量的帝国金币，赶在死在战场上之前买下一栋庄园、一个贵族或者骑士头衔、以及把剩下的钱交给自己信仰的教会或者其他信得过的组织打理，自己每个月领取足额的退休金。
都卜勒由于丰厚的报酬和险恶的工作环境，很多都会在三十来岁退休，而大多数没有劣迹，能够正常被人雇佣的士兵基本能在最迟四五十岁的时候做到这一点，远离战场过上普通平民的生活，前提是他们能够活这么久——而且没有把钱浪费在酒精、牌桌或者梅毒上。
雷斯劳弗没有这些恶习，他甚至不怎么饮酒，因此钱倒是早就攒够了，但……金子总是越多越好，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