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妃为婢?白月光剧本我本色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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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远望

“当年你父逝后,太上皇怒斥游氏有谋逆的心思,贬全家南下为奴。”

柴公温的手肘重重锤在案上,他胡乱抹了两把,把从嘴角顺着淌到胡须的酒液擦干:“子慕兄有恩于我,我想着,等太上皇消气,淡忘了这件事,就去找他家里人落脚的地方……最终,却只得到了他独子的死讯。”

当初他有多么无力,又多痛恨自己来迟一步,从此只能背着这份歉疚。每年在西北,游子慕的祭日那天,都不忘给他敬酒。

“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你竟活着,还成了赫赫有名的明节侯。”

他歪着脑袋看祝和风,眼神却清明,怎么也挪不开目光。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寻另一个挚友的影子。

“都过去了。”祝和风像一汪静水。

“不不不,你没有忘,”柴公温哐当一下起身,提起酒坛子晃荡地走了两步,又猛地转身,指着祝和风道:“你字望之,是吧?”

“圣人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可这个名字,是我替你取的!”

祝和风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握成拳。这一句话,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认识你父之前,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爱看文绉绉的东西。”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不愿多说,“当初祝嫂子怀着你,让我们弟兄几个给你指名字,哎呦,我哪会这玩意。”

“最后还是与子慕兄,还有军师商量了好几个钟,才定下来。男孩叫望,女孩叫云。”

不等祝和风问有何寓意,柴公温便高指头顶:“咱们当初,干的是要掉脑袋的事,哪敢回去连累家人?想凭高远望寄乡情,也只能看到天上的云。”

“咱们就想着,等你出生了,会走路了,握得稳刀和枪了,咱们这仗,也就打赢了。到时候牵着半大小子的你回家,也算是望遍来路,有云做引。”

……

祝和风扶着墙走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再坐下去,跟半醉的成王面对面,去问那些当年被掩盖的真相。

只要一看到柴公温滔滔不绝的样子,他这样孤僻,满心里充满死水的人,脑海中竟也能勾勒出一副画面。

众人齐聚在篝火旁,兴许还赤着胳膊。坐最中间,一边拭汗一边烤肉的,是他父亲;旁边站着个大口喝酒的柴叔;还有一派儒士模样,面白肤净的谢军师和叼着草根的太上皇,站在不远处。

他快走到回廊,却下意识想要回头。

整个雨秋宫,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祝和风突然缓缓地捂住眼,掩盖了所有流露出的情绪:难以置信、惊诧、痛苦。

笑声却无助地从喉管中被释放出来。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忘记这一趟最重要的目的。

放火、喊来柴飞贺、联络皇后在圣人跟前进言……他都做得很好。

毕竟明节侯一向清雅标致,从容不迫。

可流血斗争的皇朝,难道除了成王,没有能勇善战的人了吗?

有时候,最柔软的往事,其实似怀千千苦,剜人心的时候,比利刃更痛不欲生。

“你刚刚的问题,我想到答案了。”

杭含真坐在这里,看着雨秋宫,听着从风里传来的絮絮叨叨的人声……尽管听不清楚柴家人与祝和风在说什么,但她想,她应该能猜到七八成。

她曾被皇后母家精心培养,又送入太上皇的后宫。知道的开国秘史,与祝和风相比,只多不少。

但是某种可能,依旧通过抽丝剥茧的细节:成王与皇后为什么无理由地信任祝和风?符羡在无人引荐的情况下,为什么会重用毫无家世根基的他?又是一种怎样的,同心相连的经历,让出身不明的王梵婵,与曾经被打为叛党的祝和风联手,只为了求一个公道?

让她脑海中那个荒诞的想法成为事实。

“不是前朝无人。而是,”

她轻轻地说。

祝和风深吸口气。

“有才干的,都埋入黄土了而已。”

最后一个字被推出唇齿,收尾还带着似叹似麻木的余音。不同时间,不同的地方,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仰望同一片天空。

想明白了同一件事。

……

年关将至,诸事也该全都定下来。

驻守在西北军队的人们不能归家,往年,也只有成王会带兵士的书信回来述职,再匆匆吃一顿饭,又回去了。

今岁成王留在京中,圣人怜悯众将士辛劳,特备下了数千担粮食和家家户户酿的米酒,由钦差大臣和柴飞贺送往边境。

怕赶不上团圆饭,运送的车队不敢耽误,半个月的路程缩减到一周有余。

只是在西北军副统领带着好几个人,满心期待地把朝廷拨下来的粮食时往回搬的时候,手下不小心摔了一下,袋子破了个口,里头的米漏出来。

副帅抓了一把,放到鼻下。

然后,不可置信地吩咐左右,将米袋通通打开检查。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弄潮的霉米。

而且,每一袋里都混着,数量不齐,但无一幸免。

杭含真扫干净栏杆上的雪后,六尚局的姑姑喜气洋洋地走上来,一拍她的肩膀:“贞姑娘,好福气啊,皇后殿下说你前段时间送的锦被,盖着很舒服,花样子也好看,让你午时后去未央宫领赏呢!”

到皇后宫里领赏,还是午后?

谁想出来的。

杭含真皱眉,她与柴皇后一句话都没说过,送锦被到未央宫已经是那么多天之前的事,知道的人也就几个。

她突然福至心灵。

午时的宫墙没有一个宫人在外逗留,连笤帚扫过石板路的声音都没有。

难得的休息时间,也没谁愿意在寒冬腊月里,出来吃满嘴的冷风。

杭含真裹了好几层厚衣服,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被刮得有点发痛,内心里已经把某个人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

直到看见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于宫墙之下,身上那件斗篷杭含真已经数不清眼熟了多少次,那双骨节分明,力气还挺大的双手像是不怕冷一样露在外面,她才把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咽下去。

葫芦状的水囊从半空中伸出,递到祝和风眼前,黑漆漆的一双眼紧盯着,没有表情,也没接过。

杭含真心想,这人把脑子冻傻了?

不要就不要,干嘛不吭声,还让她干举着,手酸。

“最近事忙,挑这个时间来找你是不得已。别太生气,也别给我下药。”

尽管听上去是在解释,但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单纯的叙述,除了哈气的时候能看到白团。

杭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