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高攀
“最差的资质已经是跑不了了，认清现实吧。”有人道，语气莫名，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开玩笑。
苏芒询问道：“这么多人，便从来没有天阴之体修炼有成的吗？”
“修炼有成？什么叫修炼有成？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尚且只能修个炼气七阶、炼气八阶，你一个天阴之体，还想修成金丹长老？”
韦宇的话说得并不算客气。
他来了外门三十几年了，早成了老油子，也见多了这些新弟子从刻苦修炼到逐渐加入他们的过程，没有那么多安抚师弟的耐心。
虽然炼气四阶，但到现在也只能见个鬼，虽然身处太和派这种剑道宗门的外门，却连一本剑法都没见过，韦宇便是和炼气二阶的席启元打，谁胜谁负还尤未可知。
不然一个炼气四阶的修士，见飞声堂内有鬼，不即刻清除鬼物，反倒出门找洪老告状，闲的吗？
韦宇心中暗暗自嘲，修为拼不过，打架打不过，落到这外门来，这辈子哪有什么盼头。
苏芒还未如何，童琼玉表情已经有些空茫了，口中喃喃：“我爹娘耗尽积蓄才送了我来，还有游方道士说我天赋异禀，我此来是要有大作为的，怎么能……”
“大作为那是天命之子才配得上的，我们这些人，几十年后黄土一埋，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
有人见童琼玉闻言表情越发呆滞，语气之中便带了些讥讽的意味，偏偏脸上表情并不如何得意，甚至还带了几分萧索，也不知是在笑话童琼玉，还是在笑话他自己。
“什么人都想有大作为了，收收你的妄想吧。天阴之体，还不如我们呢，你这样的便是想入我琼花峰都有些高攀了。”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突然传开。
群体之中人的脾气秉性各有不同，自然也有在外门压抑得久了，此时一逞怨气暗自窃喜的。
外门弟子在太和派除了能欺负欺负杂使，见了谁都要恭恭敬敬的，便是凡人界都没有这样大的规矩。
外门又基本都没什么修为，拼了老命一辈子也不过能修到个炼气七阶、八阶的水平，更何况他们现在都看开了，根本不怎么修炼，许多人都才炼气二阶。
所以他们的年纪与凡人也无异，最高也才七八十岁。
这样的年纪，离了凡人界也不过几十载，更有许多人在太和派找不到尊严，便整日流连在凡人界之中，只领灵凭的时候才回来个一时半刻。
这样一群人，与其说是太和派外门弟子，修为低微的修士，不如说是比凡人多了些灵凭的富户。
他们天天面对着浮屠镇元塔另一边可以修行且进展神速的内门弟子。
有些入门较早的，自己已经五六十岁垂垂老矣，死生只有一线，当年和自己同一届入门的内门弟子，现在却依旧是双十样貌，更有飞天遁地之能。
自己在外门苦熬年月，忍受身体逐渐老化的病痛折磨，而和自己同一届入门的内门弟子，人生却才刚刚开始，更有大好的未来和空间可以发挥。
这样的对比之下，有几个能不疯魔？
往届弟子大选，天阴之体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苏芒这一届这么多罢了，大概五六届才会出一个。
但他们很快就会被周围这些外门弟子打击得体无完肤，绝望之下行事也更加无状，因为冲撞内门弟子被打死的都有好几个。
“你们都给我闭嘴！琼花峰是修习曲艺的地方，曲艺无天赋高低之分，何谈高攀，这里不是你们拉帮结派的地方！”
一声厉喝，唤醒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众人，程光启个子不高，站在人群中间，腰背挺得直直的，上半身都在隐隐发抖。
他死死盯着那个说进琼花峰是高攀的人，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都爬满了红血丝。
“天阴之体又如何，你们不是天阴之体，你们的修炼速度又快到哪里去了！你们天赋不如内门弟子的时候不也曾愤愤不平，现在遇见一个天阴之体就拿出内门弟子那等做派。”
“你们算什么曲艺高雅之士！比之上虞城乞丐还不如！”
苏芒摸了摸鼻子，只觉膝盖中了一箭。
“光启兄，你这话说的，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吧。”其他人分明被程光启骇人的脸色吓住，愣了好半晌才有人敢接话，
说的还磕磕巴巴：“我们琼花峰相处这么久了……”
“那又如何！我程光启耻与你们这等落井下石的小人为伍！”
“光启。”
阳春雪终于开口，喝了一声还待再说的程光启，程光启看了他一眼，眼眶已经红了，其中隐隐有泪意闪动。
阳春雪本来还要劝他莫要计较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止是阳春雪，琼花峰这些人都知道程光启为何如此。
他是上一届弟子大选以外门弟子的身份进来的，他那一届争斗格外惨烈，最后只有三个人通过了大选，其他未能通过的也死伤无数。
程光启，巴白易，何双双。
这三个人都是平塘镇附近的南坝村来的，年纪也相仿。
程光启性格温吞，何双双却十分泼辣，她爹是个屠户，性情十分豪爽，连带着何双双为人也颇讲兄弟义气。
程光启被何双双直率的性格吸引，何双双也对程光启另眼相待，两人暗生情愫，行走常在一处。
巴白易是程光启帮父亲送货时候认识的，住得也不远，逐渐也便熟悉起来，程光启还把巴白易介绍给了何双双认识。
巴白易自小便有个修仙梦，据说祖上还出过修仙的大能，便念念不忘想要参加太和派弟子大选。
程光启和何双双先前未想过这些，但听了巴白易所言，也觉得试试无妨。
毫无意外，三人并未通过第一轮大选，都进了第二轮。
那一年的第二轮考核规则和苏芒他们差不太多，都是抢宝贝，本来该是死不了多少人的。
但他们那一届候选者中有好几个是如柳阳一般带着人进去，能量也比老村长大了不是一点半点，带的都是死士。
血腥漫天，三个孩子苟延残喘，好不容易拖到了最后时刻。
他们都已经放弃要抢得宝贝加入太和派了，见了生死血腥之后他们只想活着。
巴白易眼泪糊了一脸，一遍遍跟何双双说自己不想死，说自己后悔了。
何双双一路扮演着老大和引领者的角色，带着巴白易和程光启躲过危机，但终究年轻，此时心中也难抑绝望。
但她仍旧强撑着安抚巴白易的情绪，躲过一波又一波没有尽头的围剿。
三人最终却还是被一个死士找到，对方没给这三个孩子任何机会，横刀便劈。
关键时刻，向死而生的信念令何双双突破引气入体，浩荡真气灌入死士体内，死士当场毙命。
之后三人就靠着何双双的力量，一路过关斩将，竟当真一步登天，入了太和派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