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为体面人,打人从不躲在暗处
从警长室出来后,陈杰没回旅馆,而是在鹈鹕镇逛了几圈。
鹈鹕镇因采矿而生,也建在矿洞附近的山岗上。
可几十年过去,矿工来了一波又一波,城镇规划,却没跟得上。
警长室呆的上层商业区,好歹修了条柏油路,把店铺规划在路两旁。
虽然店铺的占地面积不同,有的宽有的窄,但不细看,也算错落的挺别致。
珍妮所住的中层,就完全拉了胯。
挤在这里的,都是最先来鹈鹕镇扎根的矿工。
这群底层白人,就是因为没啥文化与手艺,在东部混不下去。才被迫坐几个月马车,赶到蛮荒的西海岸。
到了这里,又要连天加夜的下矿工作。
想让他们有秩序的建房子、预留街道。他们懒得干,也没那个脑子。
因此整个中层的大小社区,完全是谁先看中那块地,谁先攒够钱,就先在那建房子。
远远望去,十分的杂乱。
想从这头走到那头,不知要绕过多少房子,拐多少次弯。
没有政府拨款,生活垃圾也是胡乱丢弃。
人与动物的粪便,更是随便低头,就能看见硬邦邦的几坨。
至于满是棚户区与矿洞的下层。
那里都是不打算长住的淘金客与偷渡难民,自然更不会建设鹈鹕镇。
陈杰在鹈鹕镇转了几圈,大致了解了当地的基建情况。
一个新的计划,便加在他的原计划里。
“行,先回去睡一觉!”
陈杰打了个哈欠,拄着文明棍回到旅店。
蹬掉鞋倒头就睡,世界很快灰蒙蒙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房门被推开条缝,一个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那人看了眼陈杰,愁的挠挠头,还是按住他的肩膀。
“大佬!大佬!”
“嗯?”
“谁来了?”
“还能是谁,波兰佬!”
陈杰猛地惊醒,一把掀开被子,坐到床边。
“嘶,”他按着太阳穴,“小文,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
“怪不得头疼。”
陈杰用力甩甩头,脑袋清醒些,周遭世界的声音,也突然响许多。
“下面谁说话?是杰瑞吗?”
“系,”小文忙点头,“大佬,我本想让你多睡会,可他俩一说快,我完全听不懂,才上来叫你!”
陈杰愣了下,拍了拍小文的肩膀。
“你做的很对,隔着门听不清,咱们悄悄摸过去。”
他说着站起身踮着脚尖,一步步往前走。
两人摸到楼梯口,陈杰伸长耳朵,终于听清下面的对话。
柜台那有两个人,一个人声音大,说话时口音很快,还时不时有点弹舌音。
一个人声音小,不停的“嘘嘘”警告,是接待员杰瑞。
“谢尔盖,我求你,你赶紧回去多带点人过来,上面的那伙华人,不是好惹的主!”
“杰瑞,你越来越……”
“嘘嘘,谢尔盖!你小点声!”
“Robić z igły widły(波兰俚语小题大做),”谢尔盖弹了句舌,“你个胆小鬼!不过是几个黄皮猴子,我上去瞪瞪眼,保准他们磕头又鞠躬!”
“杰瑞,你等着瞧!”
谢尔盖比个中指,作势往上走,杰瑞却拦住他。
“谢尔盖,我再说一遍,快去把安德烈喊来,你吓不住他!”
“杰瑞!”谢尔盖也拔高音量,“我也再说一遍,老大现在正搂着他的大屁股黑妞,在野营里读创世纪!”
“what?”
“哦,杰瑞你个傻瓜!上帝第六天要干嘛?”
谢尔盖哈哈笑几声,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出他粗犷的长相。
“谢尔盖,我没空听你渎神的黄色笑话。现在,立刻去喊安德烈!”
“Dać komuś kosza!(俚语:带戏弄意味的拒绝)”
“杰瑞,你他妈的快滚开!我再不回去看着,卡佳不定要骑多少人!”
谢尔盖一把推开杰瑞,踩楼梯的沉重脚步声,“嘭嘭”响起。
陈杰回过头:“来了,去通知和尚。没我的口令,不许进屋!”
“猴!”小文点点头,弯着腰往二楼跑。
陈杰则从上衣口袋掏出梳子,边向房间走,边梳头。
轻轻关上房门,他拉过把椅子坐了上去。
“嘭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开战前催促的鼓点。
“砰砰砰!”
“open door!”
陈杰收起梳子,“滋啦”划亮火柴,点了根烟。
“砰砰砰砰!”
“yellow pig!open door!!”
“OK,”谢尔盖在门外自语了声。
接着便抬起脚,轰地踹开房门。
他向里面看了眼,瘦弱的亚洲佬,翘着二郎腿,正慢悠悠的吐着烟雾。
“嘿,小子,你过得挺不错嘛!”
陈杰抬起头,谢尔盖抱着膀子,棕色的络腮胡,盖住他半张脖子。
他长得很高,也很壮,一米八的个头,少说也有快200斤。
怪不得敢单刀赴会,来找陈杰要钱。
“找我什么事?”
“找你借点钱花花,”谢尔盖摊摊手,即使穿着厚夹克,两臂的肌肉,也明显的蠕动着。
见房间里只有一个瘦小子,波兰佬更是放了心。
他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走进来,一把薅掉陈杰嘴上的烟,用脚尖捻灭。
四下瞅了圈没地方坐,就抬起脚踩在床沿上。
“小猴子,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快拿100美元给我。”
“我要是不交呢?”
“不交?”
谢尔盖“噼啪”握着手腕,盯着陈杰慢慢走过来,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轻轻砸在他脸上。
“那老子就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再骑在你头上,看你舔我的卵蛋!”
“啪啪!”他拍了陈杰两巴掌。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你们华人见了我们白人,就是要拿着木头笔,抹着眼泪签割地条约!”
陈杰的火,一下顶到脑门。
“你想让我给你签条约?”
谢尔盖瘪瘪嘴:“如果你不识相,我不介意代表波兰这么做。”
陈杰笑的很残忍:“好,好,谢尔盖,你懂得挺多。”
“我这就拿我的木头笔,给你签条约。”
陈杰说着突然抬头瞪眼,寒光闪过,谢尔盖的脸上,就多了一道刀口。
“pierdol sie!(波兰国骂)”
“黄皮猪,你他妈找死!”
谢尔盖抹了把脸,也从后腰拔出匕首。
他猛地刺过来,陈杰一个闪身,又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噗”地喷出来,在空中飘散成血雾。
“pierdol sie!You son of bitch!”
谢尔盖大叫几声,粗笨的身子还没转过去,一条手臂,就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
“谢尔盖,喜欢我的木头笔吗?”
“滋啦——”
尖刀从眉心落点,一路向下划,割破鼻梁,划烂下巴。
谢尔盖的脸皮,当即像被破膛的死猪般,耷拉在两旁,忽闪忽闪的溅血。
“和尚!”
“哎,俺来哩!”
陈杰掏出手帕,站在一旁细致的擦着手。
“这位先生缺钱花,可咱们没钱,这样吧,你们看着赏他些拳脚,就当施舍乞丐。”
“好嘞,”和尚撸起袖子,“俺早就等不及哩!”
“慢着!”
“咋了,哥?”
陈杰皱紧眉,不悦的打量着和尚。
“我说过多少遍了?咱是什么?咱是体面人!要打人,就拖到街上,给我当众打!”
“噫,中!”
和尚嘿嘿直乐,一把揪住谢尔盖沾血的衣领,拖死狗似的往房外拽。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黄皮贱种,安德烈一定会杀了你们!”
“啪!”和尚反手就是一巴掌,“你狗娘养的,给俺嘬紧你的腚!”
谢尔盖还想反抗,小文几个小子,抬起脚就是一顿乱踹。
痛的他双手捂着裆,咧着嘴乱嚎。
二楼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楼下的人。
望着谢尔盖如弹簧般,“嘭嘭”用头下楼,身后还留着长长一条血路。
几名女士用丝质手套捂住嘴,不停的“oh,my god,oh,my god”。
杰瑞也慌了神,刚想遛出柜台,小文的左轮,就顶在了后背。
外面一片混乱,陈杰却站在镜子前,慢悠悠的梳着头。
许久后,他拿着一张纸走上阳台,放眼望去,旅馆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西部的人都很野蛮,杀人都常有,何况是两派外国偷渡客打架。
人们围成圈,有的端着啤酒,有的抱着干草,有的则捂住孩子的眼。
和尚每踹一脚,便惊起一声叫好。
“嘿!打死他!”
“对,大光头,带种的就打死他!”
和尚虽听不懂英语,可他能听懂掌声与喝彩。
他朝四周抱抱拳,回过头瞪圆眼,便抬起大脚,往谢尔盖心口踹去。
“和尚!”
“不要杀人,我留他还有用!”
“俺哥,这狗娘养的,不是个东西!”
“我知道,听话!”
陈杰翻了个白眼,和尚甩头“诶”了声,气呼呼的站到旁边。
“先生,”谢尔盖跪在地上,“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好,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您说,”谢尔盖捂住胸口,脸上肆虐的血,让他没法睁开眼,“我向上帝发誓,什么都答应你。”
陈杰勾起嘴角,扔下刚写好的纸。
“在这份条约上签字!”
“1000美元?先生,这太多了!”
“和尚!”
陈杰一声令下,和尚又捏住他的脖子。
“OK,OK,我签,先生,请给我只笔。”
“笔?”陈杰玩味的笑了笑。
“你脸上不是有墨水吗?”
谢尔盖愣了下,眼泪混着血水,噼里啪啦一齐砸在纸上。
他抿紧嘴,用手在脸上抓了把,痛的他浑身发颤。
“先生,我签好了……”
“滚吧,今晚把钱带给我!”
谢尔盖点点头,用手臂称了几次地,才勉强站起身。
如同被踢断脊梁的狗,灰溜溜钻出嘲笑他的人群。
“嘭嘭!”陈杰拍拍手掌,吸引下面人的注意。
“鹈鹕镇的镇民们,很抱歉让大家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可这个谢尔盖敲钱不成,上来就拿刀刺我!”
他低头往身上找了找,好不容易在衣角找到一点血迹。
陈杰踮起脚扯起衣角:“你们看,是我先受的伤。”
“切!”
“没意思,这都不敢打死他!”
“没错,华国佬最胆小了!”
镇民们毫不在意,有人还比起中指。
陈杰也不生气,又“啪啪”拍起手掌。
“镇民们,为了补偿大家,我决定今晚拿出200美元,请大家喝酒!”
下面沉默片刻,很快爆发掌声与欢呼。
“好!是你说的!”
“赞美上帝,我爱华国佬!”
“卡特,快去邮局给你舅舅发电报,让他立刻赶来!”
……
楼下阵阵欢呼雀跃,陈杰却看向街尾。
詹姆斯警长瞪了眼他,转身进了警长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