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收人心
“我和你们说，大人问这是谁的兵？当时我把肩上的木梁往边上一丢，啪的一个立正，报告大人，我是四班的。大人说好，好样的。壮士好身手，真乃牛皋高宠转世也~牛皋知道是谁不？那可是岳爷爷手下头号猛将！”
面对伤兵营中一个个羡慕的眼光，程三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这次救人，有不少士兵受了各种伤，只有他是被李慕洲和秦山轮流背着送来的。
就这个待遇，数遍整个山字营，独一份！
一位手上缠着绷带的伤兵嘲讽道：“你吹牛吧，那么粗的房梁还带着半片屋顶，你一个人扛的起来？”
“吔，恁看恁说的啥，那木梁在俺眼里就跟个稻草一样。”
程三嘴上轻飘飘的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就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房梁给扛了起来。
过完了嘴瘾，他转头问道：“姬姑娘，我没事吧？”
姬香君从半夜忙到现在，脸上已经充满了疲惫之色，却依然柔声说道：“侬就是一些擦伤，勿要紧咯，”
程三眼珠子一眼，哎呦哎呦的叫唤了起来：
“姬姑娘，我感觉全身无力，手脚酸痛的很，你说我是不是在水里中毒了，要么我就在伤兵营躺几天，也好过到时再来麻烦您。”
门外的李慕洲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很精彩了。身边的秦山面色铁青，正要跨进门呵斥这厮几句，就被李慕洲一把拉着走开了。
“大人，属下~”
“无所谓，耍耍小聪明又不是大毛病，他毕竟是救了一条人命，这功你可千万不要给他抹了。”
李慕洲随意的甩了甩手，见秦山手上提着一个篮子，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馄饨和几个小笼包子，便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吃独食啊。”
“这是夫人给我特意准备的，让我来拿给姬队长。”
李慕洲愣了下，饶有深意的朝伤兵营看了眼，把篮子还给秦山道：“等会别说是夫人给的，就说你从外面买的。”
秦山嘿嘿一笑：“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大人，那我去了啊。”
“去吧！”
走出伤兵营，李慕洲便朝着军营内走去。
这台风来得快，去的也快，顺便将天上的云都给带走了，一夜过去，太阳就明晃晃的挂在了天上。炙热的阳光照在被水浸透了的土地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
大成殿前架着三口大锅，里面的白粥咕嘟咕嘟的翻滚着，前面排着两条队伍，一条是山字营官兵，一条是昨晚救出来的二百多百姓。
苏草儿拿着大勺，一勺一勺将浓稠的米粥舀到了灾民的碗里，脸上也尽是疲态。
从昨晚深夜到现在，李慕洲在前面指挥救人，她就在军营中和徐清禳齐林等人安排灾民后续的住宿和吃食，一刻也没有闭眼。
李慕洲走上前，怜惜道：“阿草，我来，你去睡会吧。”
“这种小事就让我来，军中还有许多大事还等相公去办呢。”
苏草儿才十八虚岁，却已经有了一种沉稳的风范，一边给李慕洲盛了一碗米粥，一边吩咐杂役，“粥太薄了，再去搬一袋米来，火不要停。”
李慕洲轻轻地揉了揉苏草儿的头，接过碗，吸溜着就朝大成殿内走去。
走着走着，他脚步一停，回看了一眼，队伍中的那些灾民个个表情麻木，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在无声的哭泣，哭泣他们的悲惨命运。
只有他们的秃儿毛女无心无事的在边上追逐打闹。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李慕洲现在深切的感受到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重到像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他要做的事并非后世键盘侠们嘴里说的那样，一路莽到底就可以了，而是需要筚路蓝缕，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这其中有高山，也有沼泽。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到底，如果现在半途而废，他想自己会一辈子后悔的。
殿内徐清禳、齐林朱贵等人都在闭目养神，高四九干脆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李慕洲端着碗，拍醒了他，问道：“何督那边没事吧。”
“他有什么事儿！”
高四九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我去的时候，他就问了一句，听说我们已经在救了，就去睡了，玛德，老子给他守了一晚上的夜。”
“四九，汪贵，你们辛苦下，今天带着自己的人回去。特别是四九，荆溪这边也遭灾了，等会我给你写封手令，你拿着让荆溪县赶紧开仓赈灾。”
“我现在就走！”
高四九站起来道，“大人，我走的时候何桂清让你得了空去他那边一趟，说有事和你说。”
李慕洲点了点头：“知道了。路上烂泥多，你骑马的时候小心些。”
“做了这么久的马头，还能让马给撅了？大人，军师，各位兄弟，我先走了！”
高四九得意的说完，朝李慕洲和众人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莽夫！”
齐林等高四九出了门，嗤了声，转头说道，“大人，宜兴城这次遭了大灾，这两百号人吃的倒是其次，关键住哪儿？我看还是交给宜兴县来办吧。”
“不，这个戏咱既然唱了，就要唱到底。”
李慕洲摇了摇头，对秦山说道，“把营房让一半出来给灾民住，兄弟们就暂时克服一下，两个人睡一张床挤一挤。道理要和兄弟们讲透，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
秦山不知道在姬香君这边得了什么好话，整个人红光满面的，说话中气十足，“都是乡亲父老，咱一定亏不了他们。大人，我看这样，新兵刚来，还让他们住屋子里。二营的老人就睡屋檐下，这岳家军不是有冻死不拆屋的说法吗，咱也让百姓看看我山字营的军纪。”
李慕洲望了一眼徐清禳，脑中浮现出从他枕头下看到的那本《说岳全传》，深深吐了口气：“地上湿气重，你也不怕他们落下病根了。大成殿、饭堂、灶房哪里没有桌子板凳的，拼一拼就能睡了。”
“宜兴县到现在还没动静，估计是想把活都推给我们。这样也好，这人心我们来收。”
徐清禳摇着扇子道，“这戏我们不仅要唱到底，还要唱好！那些灾民的房子不是倒了吗，秦营长，你从军中挑选一些会泥瓦手艺的，帮他们重新盖，另外，城中百姓家中如果有什么需要修葺的，你也一并处理了。”
李慕洲顺着徐清禳的话说了下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组织人手把倒伏的树木还有淤泥都清理干净，另外派人去药店买些白帆来投入城中各口水井中，要和百姓说明，井水必须烧开了才能食用。
借这个机会，我看医士和护士队可以分一部分人手出去，给百姓看看病什么的。这个领队嘛~”
说着，李慕洲看了看跃跃欲试的秦山，笑道：“此事你去和金医士还有小姬姑娘去协商。齐林，你去买粮，顺便贴出告示，所有宜兴城内的粮店最高只能涨三成，超过了，我去找他们说话。”
“是！大人。”
等两人走后，李慕洲又喝了口粥，轻声问道：“有几个？”
“目前只查出十二个。”
朱贵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了李慕洲，“大人，要不要把他们先调开？”
三百个太平军战俘也不是全部人都真心实意想投山字营，还有新招的那些士兵中，也不乏一些细作趁机潜伏。这就是当时李慕洲急着把朱贵调来的原因。
他可不想自己今天说了什么，明天就放到了李秀成的案头，哦，可能朝廷也会知道。
李慕洲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想了想道：“不用，让人盯紧一些就好，以后或许还要靠他们派上用场。
朱贵，风灾过后，肯定会有些泼皮无赖趁火打劫，你组织一个巡逻队，把城中的治安之事接过来。我给你一个权力，如遇到偷盗、抢劫、污辱妇女之事，不用向我禀告，你可自行处理，从严从重。”
朱贵愣了下，道：“大人，这不是宜兴县捕快的活吗？要是我们起了冲突怎么办？”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李慕洲微微一笑，问道，“再说，宜兴县县令是几品？”
“七品。”
“我又是几品？”
“四品！”
李慕洲嘿嘿一笑，阴恻恻说道：“那你还怕个毛，那批没用的捕快要是敢说什么，直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