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败家狗
浴室中,男人的身体在磨砂玻璃后若隐若现。
难以扼制的兴奋感在血液里横冲直撞,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人骨,可又像能让人上瘾的药物致使他沉迷在这种疼痛中难以自拔,奇异的快感在身体里来回激荡,又痛又麻。
商时序久久克制不住心跳的震动,他扯开衬衣领口,解下几颗扣子,用冷水浇灌身上的热度,拼命地深呼吸着,抑制着嘴角叫嚣的狂笑,而镜子里的那张狂妄的脸也渐渐露出失而复得的表情。
听到小狗叫声,他草草披了件浴袍出来,浴袍袋子随便在腰间系了两下,冷硬的发梢还在不住地往地上滴水,顺着他流畅的身躯线条慢慢淌下。
小狗在屋子里上蹦下跳,扯一下毛巾,抓一下被褥,纸巾撕咬得乱七八糟,窗帘的穗子也被挠出一条一条的柳絮,无所不用其极,似乎再大的空间也禁不起她折腾。
今晚的她倒是精力旺盛,要换作平时,现在早就裹被褥里睡得昏天黑地了。
商时序也不管小狗又做什么妖,只要在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事就成,赤着脚走到衣帽间,脱下浴袍,换上黑色睡衣,取过浴巾开始擦拭头发。
丝制睡衣质感极佳,自下往上系纽扣,镜子前的男人衣领半敞,胸前肌肤一片冷白,胸肌贲张,瘦而不柴,纹理紧实。宽肩窄臂,腰身精瘦,一举一动间蕴含着力量的美感。
郑相宜余光微瞥眼前美色,忍不住扯了扯下唇角。
关她是吧?不让她出去是吧?她今晚要是不把他作死她就不姓郑。
从衣帽间出来看到小狗还在那里自娱自乐地撕纸巾,扯开一包又撕下一包。
他去倒了杯冰水的时间,小狗又盯上了他的床单。
“败家狗。”他忍不住骂了一声,拿出他之前给小九买的玩具球逗弄她,也跟没看到似的,专心致志地玩她自己的。
买的那些玩具今儿也不玩了,给她磨牙棒她也不要,平日里最爱吃的罐头也不见她吃了。
奇怪,今天就没怎么见她吃东西。
“玩够了吧?”
商时序平日里对小狗算是宠爱的,但也没有到过分溺爱的地步,她若真那么不知好歹,他也有办法能治得了她。
“你在作下去三天没零食吃,明天的训练量翻倍。”
自以为能用零食拿捏住小九把柄,只是商时序想破天了也无法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了。
眼瞅着这小狗总算是放过凄凄惨惨的被单转而跑向自己放在床头的笔记本电脑,商时序喝着冰水的动作微顿。
“你要敢把电脑推下去,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郑相宜眼神微微眯起,泛着精光无数,爪子搭在电脑桌旁的水杯,杯子里的水只剩下八分慢,只要她轻轻一个动作,把杯子推倒,杯子里的水势必要洒在电脑上,到时候看商时序还要容忍她到什么时候。
可是商时序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坐着,甚至是抱着胳膊看她作妖,好像是她想怎么就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郑相宜忽地疑心了起来,难不成是打定主意觉得她怂了不敢是吧?
哈,那她今天还就这样做了。
郑相宜心一狠,卯足了劲将水杯一推,杯子里水液倾泻而下,尽数往笔记本的键盘里流了进去,桌子上湿答答的一片,水渍蜿蜒曲折,沿着桌脚爬到地上,形成一湾一湾的小水泽。
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郑相宜心底隐隐有种难言的激动。
快来,快来把我赶出去。
商时序依旧好整以暇地坐着,好似她毁的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件,仿佛她的胡闹不过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小孩玩笑。
他越是这样稳坐钓鱼台,郑相宜越发觉得牙龈痒痒。
合着非得自己往他脸上挠两把他才知道什么叫后悔是吧?
商时序含笑走了过来,就在误以为他这次肯定要大发雷霆时,对方却是在郑相宜难以置信的眸光中坐在小狗身边,温暖的大手抬起,轻抚着小狗的脑袋。
“再不听话,把你狗腿打断信不信?”
腔调温柔,语气更是毫无威慑力,就他这样还想训狗呢,就不怕小狗倒反天罡骑他脑袋上?
郑相宜无言以对,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根本不接你的招,你能怎么办?
郑相宜心中愤愤,把脑袋从他大手上移开,哼唧唧道:“疯不过你,别挨我。”
折腾了这一整天,她也累得够呛了,何况心理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狗粮,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呢。
商时序很是不理解小狗不过出去了一趟为何就突然性情大变了,平时那个黏人的小家伙现在对自己冷漠得不行,就连碰她一下她都嫌脏。
总不可能是郑相宜给她喂药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郑相宜摸你就行,我摸一下就会死还是怎样?”
分明是自己把她从那么丁点大养成现在如珠似玉的一团,到头来却为了别人背弃自己,商时序心中忿懑,竟然有种含辛茹苦到头来却养出一个不孝子的感觉。
他一把将小狗掐了过来,气道:“平时吃谁的喝谁的,心底难道没点数?”
郑相宜作势要咬他。
商时序觉得她胡搅蛮缠的样子难得一见,竟也多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他故意拿两只手指卡在小狗嘴里,迫使她合不拢嘴,“喜欢咬人是吧?”
手指微微用力撑开,小狗嘴巴弧度不由再次扩大,红色的小舌头往外一吐一吐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瞪得浑圆,看着小狗在他的动作下竟然有了几分人类恼羞成怒的模样,他心中的不快散了几分。
小狗的表情实在太过丰富,猝不及防让商时序想起了郑相宜。
是过去的郑相宜。
今时今日的郑相宜变得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不太一样。
“她变了好多,是因为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吗?”
商时序松开逗弄小狗的动作,把她捞在怀中安抚受伤的情绪。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
他出神地望着那扇屋门,隔绝了主客卧之间的连接,却隔绝不了他想起郑相宜说的那些话。
她说,要跟他一块回家。
可她也曾说过,玩玩而已,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
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商时序也无从鉴别。
“她怎么会主动想要搬进来?”
“她以为这样简单,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复合?”
“怎么可能?”
商时序嗤地一笑,信誓旦旦地对小狗承诺:“绝无可能,我是狗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才不要原谅她。”
郑相宜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心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可看着看着过去的那个病态而执拗的他浮现在了脑海,挥之不散。
像是认命一般她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心头。
但凡他说得再决绝一些她便信了,商时序这张嘴里永远口是心非。
今天在他手中挣扎过无数回最终不过也浪费力气,这次索性装死到底,免得他误以为自己跟他在这玩欲拒还迎。
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四肢无力地自然垂下,那汪黑瞳里盛满的是对人生变故无力挣扎般的死寂。
商时序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底一骇:“你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从来没有从小九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以前的她是活泼好动的,也惯会投机取巧,就算跟自己闹脾气,她也懂得适可而止,给个梯子就可以自己顺着往下爬。
而不是像现在这这样,眼神空洞而呆滞,一片死寂沉沉。
这样的目光,他只在郑相宜身上看到过。
那个晚上,郑相宜之所以能够从他身边逃开,就是用这种绝望而麻木的眼神望着他时,才让他动了一时的恻隐之心。
“你走吧。”
商时序忽然对小狗这样说。
走到门边,屋门打开,把小狗丢了下去,一垂眸,眉梢眼角尽是矜贵疏冷,生人勿近。
“留不住的东西,谁爱要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