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朐山绝响
面对连一面城墙都站不满的海州兵,己府不紧不慢地攻击,连垒土为坡都不屑为之。
垒土的方式代价太大,死的不是辅兵就是庶民,身为义军老底子之一的刁长谋不屑为之。
一个步兵团的兵力机动灵活地绕城而走,就能拖得海州兵累死。
是福根本不敢赌,己府会不会从侧翼发起攻击,每次那三面传来鼓角声,他都得跑去查看究竟。
虽然都是佯攻,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借机登城?
一丈五尺高的城墙,能防个啥啊!
配合得好的兵丁,一丈的高度可以徒手翻越!
再加上飞爪之类的辅助器械,即便不用飞云梯,也不是不可能攀登。
对于兵力捉襟见肘的海州军来说,朐山随时会失守,即便他们全部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也无济于事。
“开门!”
海州司兵佐手持钥匙,悄悄从马道溜下城头,借着昏暗的日光钻入甬道,摸索着将钥匙插入门锁的钥匙孔。
城门钥匙向来归兵曹掌管,即便是福控制了州县衙门也疏漏了这一点。
火把燃起,枪锋从司兵佐侧腰扎入,火光中现出海州兵冷漠的面孔。
立场迥异,谈不上谁对谁错、谁更高尚。
是福一直派人隐藏在甬道中,就是防止有人偷偷开门投敌。
司兵佐血淋淋的人头被扔到城头上,司兵参军带着司兵佐、司兵史持刀背靠背,跟海州兵短兵相接。
没有一句废话,都是生死相搏,城外的义军都来不及推飞云梯登城。
司法参军带人冲入城楼,奄奄一息地点燃了城楼里储存的石油,熊熊烈火在城头上燃起。
知道绝了生路的州县官吏,或双眼无神,或奋起反抗。
“儿郎们,登城!”
刁长谋一声疾呼,炮石、弩箭掩护着飞云梯前进,搭钩往马面的女墙一挂,就有兵丁呼啸着往上攀爬。
义军也计军功,而且严禁他人抢占,给的钱粮、晋升渠道也让人羡慕,虽然己府有不少新兵蛋子,争功时却没人后退。
一支合格的军队,军法、操练、粮草、兵备都很重要,勇气却是最重要的。
失去勇气的军队,就是一群圈养的家猪。
终于有海州兵反应过来,要扑向马面,却被海州的官吏拼命拖住,待破开了阻碍时,马面上已经站立了几十名义军兵丁。
血泊中的司兵参军,发出有气无力的笑声,灰暗的双眼带着一丝嘲弄。
是福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强迫官吏赴死反倒激起逆反心理,官吏们宁死也要捅海州军一刀。
如果耐心说明情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官吏们至于那么激烈么?
上了城头的己府兵丁以命相搏,身后的袍泽灵猿般地补上,优势渐渐在城头上扩大。
城下,冲车在辅兵的推动下,撞击着结结实实的城门。
轒轀车掩护着丙府的兵丁,在城门处垒起药包,于一侧点燃引线,兵丁、辅兵全部躲到城墙一边去。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变形,看上去摇摇欲坠。
辅兵们努力摇头,仿佛要甩掉剧烈的耳鸣,随即打着号子,推动冲车撞向城门。
一声呻吟,城门终于歪歪扭扭地打开,蜂拥而至的兵丁们呐喊着冲入甬道,迅速登上城头杀敌。
是福浑身浴血,左耳的耳垂被削了半拉,兜鍪早被打飞,发髻散乱。
“杀了他!”
残存的海州官吏悲愤地咆哮。
一伙步兵三三为组,九支木枪在一声号令下刺穿了是福的身躯,将他挑了起来。
“敌将已死!降者可活!”
残存的海州军却没有弃械投降,而是努力挥舞木枪跟己府拼命,直到最后一名兵丁倒下。
幸存的海州司马与录事参军,迅速下符文,安抚朐山县、东海县、沐阳县、怀仁县。
不出意料,左果毅都尉苍飞虎护着海州刺史,带着一团人马西入沂州,弃海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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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武渊带兵折返,跟甲府会合,一张黑脸变得稍微圆润了。
“沛县的狗肉不错!将军,拿下徐州,再去沛县,那里的人好客哩!”
舒武渊笑着打趣。
在沛县这些日子,舒武渊也没闲着,从团里找出有经验的老兵,生生把一个步兵团操练成越骑。
马匹问题,因为舒武渊舍得花钱,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送了些军马过来。
军民好识别,左右颊都烙有“出”字印。
除了原有的三百匹杂马,舒武渊弄到了百来匹真正的战马,这也让安平之前给他的黄金全部花光了。
安平很怀疑,从事刺客行业的舒武渊会投奔义军,跟他这大手大脚的花销习惯有关。
年轻人,要学会省钱呐!
倒是百来匹战马,让安平的心热乎起来:有马了!
“对了,你们去了丰县?”
安平随口问了一嘴。
舒武渊撇嘴:“听说丰县羊肉好吃,倒是想去走一圈,可正巧赶上丰县风灾,只好带着儿郎们回来了。”
安平哈哈大笑:“丰县可是宣告,受了你的攻打,损失钱粮无数,县衙人人带伤,豪强、庶民粮食被掳走。”
舒武渊瞪大了眼睛:“龟儿子的!这是让我平账啊!”
安薪忍不住笑了:“丰县官府还算良善的,至少没有借着义军的名头对治下庶民掳掠。”
舒武渊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那么脏的手段。
“你在沛县没有受到徐州军的干扰,还有辛府在泗州下邳县牵制部分徐州军的功劳。”
安平轻笑。
花勇的无意之举,却契合了义军之前的路数。
同时,刁长谋率领己府夺了势单力薄的海州,让义军的地盘扩大,就是迎上右神策军的打击,安平也有把握迎战。
“将军,说到右神策军,尚均常他们究竟怎样了?”
安薪带着几分好奇。
安平长叹:“由唐州西入商州,洪州军兵力锐减,最后只有三千人出现在蓝田关下。”
右神策军认真起来,洪州军这无根浮萍是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三千慷慨赴死的洪州军把旗帜插到蓝田关下,就是对丰朝最大的羞辱。
豫章王丰亨的踪迹不明,有说是战死蓝田关的,也有说是藏匿起来等候东山再起的。
倒是豫章王友尚友,确认战死在蓝田关,身中三箭兀自握剑,死不瞑目。